雷允晴坐在靠窗位置,贴着机身,向下望去,城市星罗棋布在脚下,房子和街道都变得渺小好似模型,隔着袅袅云雾,一切都好像雾中看花模糊不清起来,那些留在她记忆深处的人和事,也越来越远了。
在飞机隆隆的咆哮声中,她仿佛又听见他那落寞的语气:也罢,我只继续当做梦好了。
飞机落地时是傍晚,雷家的汽车早就等在机场。原本跟他们一起到青海的老司机与他们道别后,就匆匆离开了,吴秘书也另有公务要办,坐了别的车子。两人上车后,谁也没说话,勤务员就已经自发启动车子,开上她熟悉的高速。
雷允泽像是还没睡好,依旧闭目养神,雷允晴挨着车窗发怔,几次抬头看他时,想要开口请他帮忙打听陆子鸣的消息,又都讪讪的住了口。雷允泽能轻易的找到她,陆家人当然也能找到陆子鸣,断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青海自生自灭。或者她前脚刚离开格尔木,就已经有人去接了陆子鸣。
事实上雷允晴估算得没错,当天傍晚景瑞就已经找到了多吉家里。也是在那时,陆子鸣才悲伤的确认,雷允晴不会再回来了。他坐在多吉的家门口,从早上等到正午,再从正午等到日落,炽热的心一点点冷却,整个人像是被肢解了抛在的高原上,慢慢被风干,被鸟兽啄食。
她说:“我一定会回来。”
但她终究负了他。青海的火车追尾事故让猜疑不定的他们终于走到一起,彼此坦诚相待,以为终会开花结果,却原来幸福也是昙花一瞬。
这场事故虽惨烈,他却也曾暗自沾沾自喜。所谓因祸得福,没有一点儿损失,如何换得这巨大的幸福。枕畔犹有温度,这场灾难起码成全了这两个人,雷允晴却用离开毫不留情的向他证明了,纵使他愿意拿生命去换,她也已经毫不在意。
景瑞一边为他打点,一边催促他上车离开。多吉和鲁兰都是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从中午雷允晴没回来,两人就一直在担心,多吉还多次出去寻找,生怕雷允晴迷失了方向。晚上又来了个西装开轿车的人,对陆子鸣毕恭毕敬,这对长期在高原上过着简单生活的他们来说,都不太能理解。
陆子鸣同多吉和鲁兰道了谢,离开时让景瑞悄悄在他睡过的枕头下放了一叠纸币。他对多吉和鲁兰的收留是心存感激的,因此不想用钱去侮辱这份感激之情,但是对生活简陋的这一对夫妇来说,似乎又只有钱最能够帮助到他们。
当天晚上,陆子鸣乘坐的汽车,也终于驶离了青海这块地方。
*
雷允晴回到京中已经几天了,始终没有出过门。
秦书兰是被她吓怕了,成日里便说现在世道太不安稳,连坐火车都能出事,还是尽量少出门好。连带着飞机也不许他们坐了,弄得经常要出差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雷允泽好不尴尬。
唠叨是唠叨一点,但能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也是件幸福的事。人总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才会顿生感悟,有时候听着母亲这么絮絮叨叨的话,也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深深的爱,便不觉得罗嗦了。
倒是雷允泽烦不胜烦,每每吵着要搬出去。这不怪他,因为他挂念于心的夏小北还住在外面,此男年轻时也是fēng_liú花边无数,只不过冷酷的性子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到如今终于受到了惩罚。所谓棋逢对手才最好玩,雷允泽算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雷允晴每次催问起他的婚事,雷允泽的眉头就能拧成个“川”字。别提婚事了,他现在大的搞不定,小的也搞不定。雷允晴倒是很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侄子。
问其原因,原来是雷少功和秦书兰希望夏楠来读附近的兰乔圣菲小学,这个学校是法国人办的私立双语贵族学校,教学条件和学习环境肯定不是一般的优越,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这学校就在他们的大院附近,老头和老太太想平时散个步也能顺便接孙子放学,到家里来吃顿晚饭,一家人和乐融融,多好。计划得美滋滋的,雷允泽也没意见,谁知到了夏小北那,却以不希望儿子过早享受到太奢侈的条件,免得养成骄奢的习性为由,断然拒绝了。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但到了两老人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个意味:孩子是我的,我知道怎么养,不需要你们操心。这怎么能是她的呢?虽说孩子姓了夏,但怎么也是老雷家的种,将来还是要认祖归宗,改回姓雷的。就连名字老头都给想好了,原来单名的那一个“楠”字不符合雷家的辈份,也没有一点深意。老头老太太还是有一点老北京的传统的,认为孩子的名字都应该由爷爷来取,当初雷允泽和雷允晴不就都是这样?
这矛盾一产生,最痛苦的,还是夹在中间两头难办的雷允泽。要是夏小北已经是雷家的媳妇,那这事他还好周旋,就怕老太太说着说着一个不开心,干脆一拍两散,又不让夏小北进门了,那可就闹大了。
偏偏这夏小北也倔得很,他好不容易求得老头老太太的同意,能把她娶进门了,一转脸又在夏小北那碰了一鼻子的灰。兴冲冲的买了戒指,却没送出去,叫他情何以堪。
于是两厢僵持着,陷入越来越为难的局面。不止雷允泽为难,连她陪秦书兰出去散步几次,也听到母亲向自己抱怨,这个未来的媳妇,太不懂事。过去她是不同意他们结婚,自然觉得夏小北懂得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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