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相宜的瞳孔漫起一丝嘲讽,唇角一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自信呢?”
顾语犀在桌下轻轻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尽量保持镇静,隔了半响,声音低下去:“他现在这样,是因为我……”
“顾小姐。”安相宜笑出声来,她道:“这只是个意外,他当初在计划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计划?”顾语犀的心头猛地一跳,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对面的女子笑得更加明媚娇艳,她微微努嘴,道:“顾小姐,你仔细地想一想,这场火灾的前前后后,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顾语犀细致的双眉已经狠狠地皱紧,仿佛被人揉搓过的纸张,一种很不服帖的感觉在心中缓缓升起来,飘飘荡荡,伸手又抓不住。
她不傻,安相宜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天阙为她所做的,都是一场戏。
可是她为什么该相信呢?
望着陷入沉思的顾语犀,安相宜越发淡定,心中的冷笑一点点地爬上双颊,她的目光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道:“顾小姐,你知道吗?如果当时你们在一刻钟之内,不能从那栋楼里出来,就一定会有训练有素的人前去营救,要救的对象是天阙,当然也不会就这样丢下你。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他做事,向来是有备无患。”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顾语犀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像是有人将一大桶的冰水直直地灌进她的胃里,那种恶寒到可怕的感觉一层层地透过肌肤,渗进骨子里去,她双手交叉,扶着自己的臂膀,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也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事实,往往都是冰冷而残忍的。”安相宜带笑的表情像一把出鞘的刀刃,泛着亮光,伤人于无形。
语毕,她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来,放在顾语犀的面前,道:“你要我证明给你看,其实也很简单,这是那栋被烧毁的旅馆的房产证,就在不久前,这栋小楼被高价转手给一个叫做徐明千的人。而这一份,是徐明千和许帆签订的代理合同复印件,许帆的身份,你该知道吧,天阙身边最得力的特助。”
顾语犀翻看着这些文件,大脑中嗡嗡作响,仿佛被人扔进了一架飞行中的战斗机里,胸中冒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恶心和眩晕,冷汗开始从额头上、脖颈上和脊背上汩汩地流出来。
她张张嘴,用几不可闻的沙哑嗓音,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耗这样多的心思,花这样多的力气,绕这样大的圈子,为什么?
是为了得到她的心,然后残酷地玩弄、捏碎、抛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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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相宜收好桌上被翻得凌乱的纸张,重新放回自己的包中,而后道:“顾小姐应该不知道,当初,他为了和我在一起,在我爸爸面前许过一个誓言。”。
顾语犀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问道:“是什么?”
安相宜浅浅一笑,表情陷入一片柔和之中,她不疾不徐地答道:“你们顾氏集团,会成为他给我下的聘礼。”
蹭的一声。
有一根紧绷着的弦在顾语犀的心中蓦然断掉,空气中似乎残留着它那颤抖的余音,顾语犀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最后接近雪色,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打乱了他的计划?”
安相宜上扬的嘴角也平了下来,她微微地一抿,冷然道:“顾语犀,那是因为,你已经超过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底线,不要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重要了。”顾语犀忽然笑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苍凉,她断断续续地道:“你放心,都不重要了。”
从此以后,钟天阙,以及关于他的一切,将会在她的心中被彻彻底底地埋葬!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外走,脚步之间几乎没有章法,一头撞上门口透明的玻璃,她丝毫不觉得痛,只机械性地推开门,继续大笑着走了出去。
多愚蠢!她曾经希望记忆的时针可以就此停摆,那些独属于他的心跳,独属于他的味道,都能够被好好地刻入她的心灵骨血里,珍藏一世。
可是那样的时刻,全都蜕变成了对现在的她,最活生生的讽刺。
她这一辈子,从没有这样狼狈过,也从没有这样心如死灰过。
他的目的达到了,她此时每一秒的感觉,都比死了还要糟糕!
有没有流泪,她已经意识不到,漫无目的地踩着虚浮的步子,踉踉跄跄着往前,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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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天阙只觉得自己一直处在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周围的声音他隐隐地都能听到,却无法分辨清楚,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理清一些东西,脑中却都是混乱的片段和杂音,碎片一样漂浮着,塞满了他的大脑。
在无数次的尝试后,他终于寻找到一丝光明,顺着它他渐渐地寻找到了方向。
眼睛,就在下一刻缓缓地睁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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