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之连忙逊谢,宁馥执了他的手相视而笑,两人一派赤诚相对的知己姿态,那些被敬酒的连忙凑趣捧场,宁馥便笑得越发满意,上座各家家主们目光闪烁,庭间林家上下相顾失色。
“共富贵易,共患难难。”宁馥端壶回席,给林太公斟酒,娓娓道:“做人要讲良心,贫贱之交不可忘,否则便猪狗不如,太公您说是么?”
林太公尴尬的笑着,麻木的杯饮尽,呐呐道:“是……是……”
“投桃报李,知恩图报,lùn_gōng行赏,奖罚分明。”宁馥又给他斟酒,笑意温柔:“林家能有今日威势,这十六字必然也是族中警言太公您说是么?”
林太公抬手就饮尽杯中酒,酒喝的太急,呛了一下,连连咳嗽,宁馥不动,执壶微笑看他,笑道:“太公可不要太激动,就忘记回本官的话。”
林清之抢上一步,给林太公轻轻拍背,笑道:“您老是岔了气,好在顺顺就好。”
此时满座数百人,鸦雀无声,便是呆子也知道,这位年轻清瘦看起来还有点弱的女爵大人,竟然真的是个笑面虎,有决断也有不动声色的狠辣,当着云城全体世家的面,在这种场合发难,轻而易举便将叱咤商场多年的林太公,逼到这个地步。
众人屏息不敢言语,数百人一时连唿吸声都不闻,只听见林太公咳嗽声空洞的回荡,都知道这是女爵大人公然表态,林家要是在这样的场合拂了她的面子,这林家除了长房一系都仍平安的事情,就真的难说过了今夜还能不能继续平安了。
林碧珠眼光一冷,便要站起身,却被身边的林敬之按住,他斜瞟着上方姿态悠闲一路敬酒过来的宁馥,冷声道:“小妹少安毋躁,不必急在此时。”
随即又地上席自己的父亲使了个眼色。
他父亲找了个借口下座,坐在他身边,林敬之低声道:“父亲,女爵大人来势汹汹,一定要给那小子出头,您看……”
“不必急在一时吧。”林文远是个谨慎的人,“我们慢慢和女爵大人相处,也许还有转机……”
“不行。”林敬之咬牙道:“父亲您没看见女爵对我的羞辱?没见她将爷爷逼到这番地步?他将我林家嫡系一脉和百年传承就这么踩在脚底!今天这个场合,她不管不顾的表了态,还要逼爷爷表态,一旦咱们让步了,将来那小子一定会欺到咱们头上!”
“那你说……”
林敬之嘴唇抿成一线,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平”字。
“前些日子您说的那事……”他道,“如今看来非办不可了!”
“哪有这么急的!”林文远瞠目结舌,“再说现在这样子也没法办啊……何况,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平之他无论如何,也只是个庶出……”
“那又怎样?她的出身再正也没什么根基,更何况以她扬在外的名声,还是她捡了便宜!你若是再踌躇,那便等着任人宰割吧!”林敬之身子向椅背一靠,冷笑道:“想那小子真坐稳了,大家都会有什么日子?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林家是怎么对他的!”
林文远脸色变了变。
“我这就去找平哥哥!”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碧珠,突然决然道:“父亲不必忧虑,哥哥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不下决心,等到爷爷被女爵逼到表态就晚了!”
“你……”林文远望着她,目光复杂。
“你们上次商议这事,我都听见了。”林碧珠咬着嘴唇,想起那日长街初见,那个宁馥对她的羞辱,堂堂林家大小姐,竟被她逼得要去斟茶倒水!她养尊处优多少年,在东吴自认为公主一般尊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每次想起那个宁馥平静而轻蔑的神情,那眉宇间淡然而凌然的神态,她就恨不得一脚踹翻她,让她在自己的面前下跪道歉。
她玉堂金马,出身豪富,凭什么一个出身低微的贱婢敢那样看她,那样对待她?
从未受过折辱的生来如意娇纵之人,一旦受一次,便毫无接纳和包容的可能,她满心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连世家小姐应有的自尊和自爱,都已被恨意烧尽。
何况今日庭前一见,那人的风姿,就连这样男装示人,都这般让人移不开双目……
同样身为女子,愤怒与嫉妒加起来,是不可估量的恨意。
而且,家中所商议之事,对她而言并无牺牲,便就是将来要日日面对这个贱婢,她也觉得值得。
只要能换来父兄的安定,换来林家的家主之位永远在嫡系就等于落在他们二房的头上,而一旦如此,那贱婢还怎敢对她轻视?!
值得!
“而平哥哥定然也这般想。与其受人掣肘,不如破釜沉舟。”她咬着牙,恨声道:“我迂尊降贵仰她鼻息没关系,只要能让我们林家不落到外人的手里,我忍得了!”
“小妹……”林敬之握住她的手,悄然落下泪来,“是哥哥没用……”
“夜长梦多……今天就定了吧。”林碧珠恨恨的抹了把泪,咬着唇,“我这就去见平哥哥。”
到底是个未出闺阁的女子,知道晚上安排的是什么,而她是这席上最不起眼的一个,也只能由她去走这一趟,是以提起这件事,便就算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羞涩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然而面色虽然微羞,眼底却升起一抹阴狠之意。
这位女爵,水性扬花周旋在多少男人的身边,行为如此放荡,真是委屈了平哥哥。
不过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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