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亮的月光,一路行过,竟没有一个下人。我心下正疑惑非常,却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正在反复斟酌,不知不觉已行至林逐云带我来时的那座假山里。这其中映的的正是“曲径通幽”四个字,假山中的小径也是曲曲折折,我拐了几转也硬是没走出去,正在着急时,忽听一人道,“谁啊,谁在哪儿啊?” 这话听第一个字时似乎在十步开外,到了“在”字已经近在眼前,等到这句话说完,人也已经在面前,我甚至连闪身都来不及,便被人截住。 我一抬眼,这才发觉是一个女子,一个绝色的女子。只那样立在月下,就似乎已经让人醉了一半,俏生生的站着,举手投足丰韵无限,似乎都是比量好了做出来的,一丝一毫的瑕疵也没有。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女子声音柔软,舒服让人连毛孔都张开了,我原来看她不过双十年纪,可这一说话,却觉得她三十开外,可她这风情万种却非得四十徐娘不得。我正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却觉得她目光似剑,直直的戳在我面上,令我更加忐忑,只过了一会,她却又笑了,道,“你不是这府中的人,若是这府中的下人,怎不知道少爷的’mí_hún通幽’是不可以乱闯的?逐云向来不喜欢别人亲近,怎么你又会从他的房里出来?我可看你许久了。” 我暗暗咬牙,正要答话,却又听她笑,“我叫叶横波,你可记住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做什么,自然会让你如愿。” (18) 我听她如此说来,自然吃惊不小,叶横波的却只是水袖一挥,掩口轻笑,“你这孩子,戒心还真不小呢?不过也难怪,自小一定是吃了许多苦。不过放心,我是决计不会害你的……” 说完又轻轻叹息,望我良久,似无限追忆又从心起,秋水横波的美眸中泪光隐现,却和林逐云有七分相象,我却不及细想,只听她道,“你们虽是父子,可也只有这轮廓相似啊,想他那般的美颜,至今我也觉得只有谪仙的人能有,连我也是不及万一的。” 我听她越说越奇,真好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可她言词间却没有丝毫恶意,更像是认识我父皇,却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只得听她一人自言自语般道下去。 谁知她声音越说越低,渐渐的竟听不清了,不由引得我上前与她近了几步。 她微微抬头,见我主动亲近她显然十分高兴,再笑起来又是温柔,仿佛又带些母亲的和蔼,“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定然是聪明,也和我投缘。” 略一沈吟,叶横波又道,“虽然时机有些不对,可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既然知道你为何来,就让你见他一面吧,也算了了这段孽缘。” 说罢不等我回答,便直直的将我著腰搂了起来。我甚至不及答话?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景色变换,竟已经凌空飞了起来? 叶横波带著我展了轻功飞过无数雕檐画角,我这在真正看清监国府,略略看过去,大小辉煌竟可比皇宫,林自清确是其心可诛。 几个起落,叶横波便架我出了原来的院落,又过几个内街终於落一个昏黄灯光的小院子中。 院中一点烛光如豆,点点破碎的琴声诡谲。 也已不能称之琴声,只是个个单独的音节击在本来的节拍上,拨琴的人显然是对音律极熟悉,即使已经不成曲,也仍能拢出《夕阳萧鼓》上阕原来的风骨。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本是琴,却让他奏出了原曲琵琶的味道;本是欢曲,却让人品得清江无春,月夜花落空自冷。却也仅仅是拨弄而已。 所谓鼓似天,锺似地,罄似水,竽笙琴瑟似星辰日月,也不过是如此。 我自然知道这人是谁,我自然知道他为何不再能奏出连绵的琴曲,却没想到,在此地还能再见他一面。 叶横波放开我,幽幽一叹,“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一生已经毁了,只盼他今後能自己想得开些,”却又看我道,“你去瞧瞧他也好,可别让他知道是谁,稍有差池,不只你,有多少人性命不保,下次就是再想见他,也不可乱来,一定腰顾虑周全,切切不可乱闯了。” 拉我走至窗口,叶横波轻声道,“我也不可久留,自会去通知人接你,别要乱走动,安心等著就好。”说罢身子一晃,在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此时也想不了这许多,尽是惦著屋里的人。却又在扣门之际停下。 他可记得我是谁? 他可还认得我? 他若不记得我了,我该怎麽说? 思前想後,推敲良久,终还是微微吸气,推开了门。 恍惚烛影摇红,雍穆广袖旖旎,衬著弯折扭曲的手指,分外狰狞,不见了那夜的雪白纤细指尖,只有不能称之为手的东西,在素弦上困难的拨著。 鼻中满是酸涩,我闭上眼,又睁开,脑中都被这凌乱的声音填满。 腿自己移过去,步步近了那个背影;手自己动起来,缓缓的拥进了那细瘦的人,把那仿佛没有重量的人移进自己怀中,竟看不见他吃惊的眼神。 我抱著琴音,心中万语千言,却都堵在咽喉,到头来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谁知他却认得我,片刻惊讶後平静下来道,“你是那夜救我的恩公?你怎麽来了此地?” 我却仍不知要说话,似乎在他面前,舌头总不听了使唤。 他见我不答,也不追问,低头片刻,却又突然带头道,“恩公,你既从宫中来,可知林自清为难了一位叫优佳的公主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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