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去看。傍晚时分,门口又驶进了一辆马车,车厢外表朴素简洁,拉车的却都是毛色乌亮四蹄雪白的骏马。跟在车旁的人虽风尘仆仆,但个个衣着齐整腰间佩剑。
过了一会儿,爹从县衙里出来,看见她急忙拉住:“回去告诉娘一声,爹要到岳阳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是要去领赏吧?小珠看着兴奋得满脸放光的爹,一声不吭。
她还小,但是不笨。对于救命恩人会被送到哪里,怎样对待,爹其实半点也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钱。
不多时,马车从正门驶出,平平稳稳地向城门去了,爹也骑了一匹马走在后面。
小珠知道,那个昨天被爹送走的人,就在马车上面。她跟了几步,突然觉得有点想哭,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只记得那个人浑身湿透撑着伞站在雨里的样子。
后来给爹看过病后,她偷偷拉了拉娘的衣角,对娘说,可以把爹的衣服借给他换一下。声音非常小,绝不可能被听见,可是他就在这时转过头对她微笑了一下。
既然有财雄势大的朋友,为什么还会落到在旅途中的陌生人家里病倒呢?他夜里想拉住的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小珠想不出答案,可是她能想象得出他的朋友如此焦急地寻找的原因。
如果能被那样一双眼睛纯粹地凝视着,会觉得整个人都很幸福,非常幸福。
之二
离开唐门后,行路一直不顺。走路太耗体力,骑马太颠簸;后来雇了一辆车,却在半路遇到了二十多个盗匪,车夫乘着我应付的时候驾着车一溜烟地逃走了。
问题在于,当时我的行囊还在马车里,手边只剩下了一柄伞。
我只好把怨气发在盗匪身上,把他们身上的财物统统洗劫一空。
没办法,金陵太远了,没有钱去不了。意料之中的是这些盗匪都很穷,想来如果钱财足够用,他们也不会愿意冒着雨在路边埋伏打劫。
如此一来,还是只能走路。
很累,我的体力是大不如前了。我想快点到金陵,但是好像越走越慢,有时赶不上宿头,有时又会错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经常怀疑会不会就此醒不过来了,做梦的时候也总是看到纷至沓来的人影,大多数时候是左回风。
离开唐门是对的,在唐门养病的时候,我从来都见不到他。在梦里他看上去总是很好,可是毕竟是幻影,我即使伸出手也无法留住。我能做的只是醒过来,然后继续走下去。
次数多了,我渐渐开始恐惧,如果到了金陵还是没有左回风的消息该如何是好,生死茫茫,我要怎样才能确定他尚在人间。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左回风,他的脸色很苍白,坐在床边用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试温度。
我不敢动,幻觉又来了,而且比往日都要真实,真实得可以感觉到他手掌的触感。
不久,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把手移开,目光慢慢下滑,对上了我的眼睛。
这是我所熟悉的左回风,手、脸、目光样样如是。如果能够真正见到,他一定也会有这样复杂欣喜的神情。
“秋,你终于醒了。”连声音也是。
我一瞬不瞬,贪婪地看着他,没有回答。我没有醒,还在睡,但是如果点破,他就会消失了。
这里好像是个陌生的房间,布置得简单舒适。
头晕得厉害,他动作很轻地扶着我坐起来:“不用急着说话,你身体太虚,先喝点东西。”从微乱的领口看过去,他的胸前缠满了白色的纱布。
温热的汤水送到了唇边,我才觉出喉咙又干又痛。这个梦,怎么越来越象真的。
喝了几口,他又扶着我慢慢躺下:“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陪你。”
睡?已经在睡了不是么。舍不得闭上眼睛,我靠在他身边,只觉得困倦正象流水一样,缓慢而安然地包围住周身。
再睁眼的时候,头好像不那么晕了。左回风还在旁边,还穿着不久前见到的那身衣服。
这一次,他帮我把散落在前额的头发小心地放到耳后:“是不是觉得好点了?已经退烧了,大夫吩咐可以吃点粥了,还有药……”
居然还是没有醒,再睡下去,我何时才到得了金陵……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眼前的左回风还是不肯消失。他瞅着我,脸上先是有些不解,跟着多了一丝笑意:“这里是岳阳,我和舞柳听说在君山找到你了,就兼程赶过来了。”他伸出手,隔着被子把我抱住:“你病了好久,现在想起来了没有,秋……”
君山,我确实在君山县城寄宿了。
棉布柔软温暖的触感,淡淡的伤药味道,一切都象真的一样,可是如果这是梦,我该怎么办。
全身都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放在他的手臂上。
轻轻戳了两下,他没有消失。
顺着衣袖滑下去就是手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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