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近黄昏,释如约而归,薏早已在路旁马车上等候。由于宫门临近关闭,无暇详谈,匆匆赶起马车疾驰而回。为免起疑,释只得随其他侍卫返回薏的宫殿。二人心照不宣地来到内室,薏紧张地问道:“如何?”释倒吸一口气:“此人实在不容小觑,对维雅竟了若指掌,而我明知与他同谋会有极高的风险,但他助我登上王位的承诺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谋略也的确惊人,竟能诛心!”薏不明所以:“何以见得?”释向薏微微一笑:“薏姐姐,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少知为妙,如若今后有何意外,你置身事外尚可筹谋一二。”薏突然发现释长大了,心思更比以往深沉细腻,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需要安慰的小男孩了。
仪典如期举行,如小婠期待的一般,盛大且华丽。小婠加封为维雅第一公主后,更添端庄与华贵。筵席中,释在一旁看向妒火中烧的薏,在她身边耳语道:“姐姐再忍耐一二,弟弟必不会令姐姐总是这般烦恼。”薏虽然嫉妒,但亦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因小婠酷爱辛夷花,父王又当场下召赠予小婠维雅花园中的一方园地,此处早已种满辛夷,这一旨意又让小婠惊喜不已。薏看着父王和小婠舐犊情深的模样,心中恨意又增添几分。
筵席过后,小婠迫不及待地想去维雅花园一游。刚进花园,便看到边隅种植的辛夷。望之花开似莲花而小如盏,紫苞红焰,闻之香气袭人,沁人心脾,小婠心情因此而变得明快起来。薏因为不堪忍受筵席上的父女情深,到花园中透一口气,没成想竟又遇上了小婠。因正好面对面经过,实在无法闪避,只得屈身行礼,小婠忙上前扶起,口中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了。”说着看了看薏的形容,虽整理得很是端庄,但面容憔悴,衣饰陈旧,转头便吩咐道:“缤儿,回去挑些衣装饰品送到薏公主的寝宫去。对了,还有我配制的玉女神仙粉。”缤儿领命便去了。
薏心中怦怦直跳,怒火似是要迸发出胸口,刚想张口拒绝小婠的好意,小婠接着说道:“妹妹近来形容憔悴,衣装饰品亦是穿戴了好久,姐姐看了真是心疼。我配制的神仙粉每日早晚洁面后敷上一层,保证妹妹容光焕发。”薏听后心中怒气更甚,但碍于身份有别没有发作,只略福了福身便告辞离去。缤儿见薏这般不知礼数,替小婠打抱不平起来:“公主,您瞧瞧她像什么样子,愈发地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您的好心好意全让人当了驴肝肺了!”声音越说越大,生怕薏走远了听不到。小婠拦道:“虽同为公主,但自小便待遇有别,我亦曾求过父王厚待,无奈父王并不在意,只好私下周济些,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她不接受亦可理解。”缤儿心中的不认同早已在脸上显露无疑,但亦碍于身份没有说出口,见小婠已经吩咐侍女们采摘辛夷花瓣,忙一同去了。
花瓣经泉水漂洗过,按古法制作成香囊、露汁等物,赠与王室成员。因辛夷的花蕾性温味辛,可辛散温通、善通鼻窍,父王用后大为赞赏,对小婠的宠爱日益浓厚。除父王母后和敛,其他人对小婠都是敬而远之,这其中有对其宠爱的嫉妒,有对其背负诅咒的忌讳,亦有对其高高在上身份的敬畏。由于小婠的宠爱无人能及,自小便已习惯这样的礼遇,倒也不甚在意。她亦从不知何为难过,何为痛苦,除了……那个梦魇。
父王的年纪越来越大,精力不似盛年,常常有羸弱之态,故而越来越需要一个继承人来治理国家。敛以继承人的身份公开站在殿前早已是大臣们都默许的事实。可是,小婠听说最近敛和父王每次都吵得不可开交,矛盾的焦点就在于敛与父王总是政见不合。此次挑起争端之事是驭蒙种族死灰复燃,不时扰乱维雅北部边界。父王主张一鼓作气将其全歼之,而敛却不愿再造杀戮。
维雅大殿之上,维雅国王拂袖转身,质问道:“如今若不将其全部歼灭,等其实力壮大了,如何控制?”“父王为何只想歼灭,如今离人饱受极咒之苦,宣朗早已不足为虑,二者均是自顾不暇。驭蒙虽马上彪悍,但仍旧是势单力薄,如何与我族抗衡?况且两国若是交好,北部边界由其为我族据守,何乐不为?”敛虽语气温和,但句句有理。“这是养虎为患,你怎知他不会倒戈一击?”维雅国王顿了一顿,他没想到敛心思竟如此缜密。“如若真心与其交好,谁又不愿过安生日子?况且驭蒙族对生活环境要求并不高,如他答应俯首称臣,替我族镇守北部,永不侵犯维雅,送他三座城池又何妨?”敛成竹在胸。“白白赠与三座城池断无可能!况且他们会有那么好心?我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承诺!这是一个君主必备的素质!”维雅国王坐到蒲团上,拍着几案说道。“那是因为父王从未对任何人真心相待,若总以自己的心思猜度对方,在父王眼中,谁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敛的目光穿过几案前的烛火,直直地望向他的父王,没有丝毫退缩。“放肆!”维雅国王站起身来,怒极攻心,接着感到一阵眩晕,幸而身旁侍卫急忙扶住,才没有跌倒。他定一定神,语气稍缓,“敛儿,近来你为何总要和父王作对?”“只是谈论政事,并无他意。”敛拱手恭敬地说道。“敛儿,为何近段时间如此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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