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全又说:“老书记,您别安慰我。我知道,不是你要撤我,是吴书记要撤我。我一点都不怨您,这么多年鞍前马后跟着您,我也学了不少东西。说心里话,没有您老书记的一手培养,我这个吃千家饭长大的穷孤儿,决不可能出息成市长、县委书记。”
陈忠y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着烟雾说:“德全,这你错了。培养你的不是我陈忠y,而是各级党组织。你这小同志可千万别把对党、对组织的感情,和对我个人的感情混为一谈。我陈忠y是中国共产党的平川市委副书记,不是梁山忠义堂的堂主。至于今天撤你,偏不是吴明雄书记,恰恰是我,是我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来撤你的,这你没想到吧?”
尚德全愣住了。
陈忠y叹着气:“建议撤你,大概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选择之一,可我必须这么做。我难道不知道你闯祸的动机本是一片好心么?我难道不知道你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么?今天我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是为了顾全大局呀。今天的大局是,水和路要上去,平川地区一千万人民的生存状态要有个根本的改变,市委依靠人民,人民盯着市委,我这个共产党的市委副书记不能徇私,也不敢徇私呀。”
尚德全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事闹大了,省里也有人盯着,我是在劫难逃了。”
陈忠y不接尚德全的话碴,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顾全大局,就意味着有人要作出牺牲。别说你今天已铸下大错,就是没有错,该你牺牲时,你也得牺牲嘛。老省长常和我讲起这么一件事:1943年,r本人对我大漠抗r根据地包围扫荡,老五团一个连队为掩护纵队和地委机关撤退,奉命佯攻,强渡大漠河,当时都知道此一去再无生还之理,104人还是去了,全牺牲了,最小的战士只有14岁啊。”
尚德全说:“这事我知道,大漠河畔现在还立着碑呢。”
陈忠y又说:“这是战争年代的牺牲。今天有没有牺牲呢?还有。我们上水,上路,向群众做工作时都说,要有奉献精神,要有牺牲精神。群众捐钱捐物,含辛茹苦上河工,作出了牺牲。如今,我们在犯了错误的情况下,牺牲掉自己的乌纱帽不也应该么?!”
尚德全点点头说:“是的。”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是我,也许明天就是你老书记和吴明雄了。”
陈忠y苦苦一笑:“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要g事情,就免不了要犯错误,就免不了要有这样那样的牺牲嘛。”
二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半晌无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忠y才关切地问:“德全啊,对下一步的工作和生活安排,你个人有啥想法呀﹖”
尚德全愣都没打,便闷闷地说:“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吧。”
陈忠y摇摇头说:“德全啊,我劝你还是不要留在合田了,要不回云海,要不就到平川来,全家都搬来。这么多年了,你老把个家当旅馆饭店,这回,也该好好歇歇,照顾一下老婆孩子了。你老婆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尚德全眼中的泪一下子流下来了。
陈忠y心中一惊,问道:“你哭啥呀﹖”
尚德全眼中的泪流得更急:“她死了,就在前天夜里,昨天下午火化的。”
陈忠y眼睛也湿润了,嘴角抽搐着,讷讷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尚德全挂着满面泪水说:“是……是我害了她,她本来病得就不轻,一听说我……我出了事……”
尚德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陈忠y难过得别过脸去,过了好半天,才用命令的口气说:“德全,我看,你就回平川吧?市里一时分不了房子,就先住我家,孩子也有人帮你照应,你女儿好像是叫尚好吧﹖”
尚德全噙着泪点点头说:“尚好还记着你这个陈爷爷呢。”然而,对陈忠y的安排,尚德全却不同意,把脸上的泪一抹,尚德全又说,“老书记,我尚德全还是跟你g?就和合田县的民工一起上大漠河,为你,为市委,也为党挽回点影响?别让人家说咱当g部的只会指手画脚。”
陈忠y一怔,马上问:“你上工地,小尚好咋办﹖”
尚德全说:“放在家里呗。”
陈忠y又问:“你哪还有家﹖”
尚德全说:“就是我岳母家。”
陈忠y想了好半天,才点头说:“好,那我就向市委建议,把你安排到我的南水北调工程总指挥部里来,先做些具体的事。说真的,我现在还正缺人手呢。”
尚德全说:“不,老书记,我不要你安排,也不到你的总指挥部去。我就上河工,做合田县的现场副指挥,或者突击队长。”
陈忠y不同意:“德全,你今年已三十八了,能吃得消么﹖”
尚德全很自信地说:“三十、四十正当年,我行。”
陈忠y一把拉过尚德全的手,紧紧握着说:“德全,好样的?我这个老领导谢谢你,也代表吴明雄书记谢谢你?吴书记就怕你受了这个大挫折,趴了窝,再也爬不起来呀?”
把尚德全送出大门,和他挥手告别时,陈忠y心头既悲壮又苍凉,禁不住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古老诗句。
在平川驻省城办事处刚送走省建行白行长,束华如就意外地接到了吴明雄从平川打来的长途电话。吴明雄在电话里告诉束华如,专题处理合田问题的市委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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