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了,皇帝也不像是能被她三言两语劝住的样子。江晴晚打定主意,还不如借此机会稍微朝皇后示个好。
至于皇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对明徽帝影响太大,是个威胁云云,江晴晚已经没有功夫在意这个。
两者相害取其轻罢了。
果然,听到宠嫔的话,明徽帝再望向皇后时,眼里最后一丝冷漠也散去。至于是真是假,则无人在意。
他拍了拍江晴晚的手,对盛瑶道:“当时的情况,朕听静言说了。皇后信荣嫔,这很好。”
换个善妒的,恐怕就会说荣嫔仗着皇帝宠爱,不将已逝的皇贵妃放在眼中,直接给江晴晚降罪……别说后面的照顾了。
盛瑶闻言,微微一笑,是再标准不过的、属于皇后的笑容:“为陛下分忧,是妾分内的事。”
明徽帝看着她,也笑了:“临近年节,皇后哪儿的出项恐怕不少。也罢,皇后先继续主持祭礼去吧,今年年节的份例,按去年的两倍算。”
这一回,盛瑶认认真真地行了大礼,终于退去。
从宜嫔所居的惊鸿宫离开时,静嘉仔细为盛瑶理好披风上的每一丝褶皱,这才扶着盛瑶上轿。
冰冷的北风挂的人面颊生疼,院里的树上挂满枯叶,唯有一颗松树,依然满身青色。
盛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叹了口气。不过她仍记得此刻并不在凤栖宫,即使叹气,也仅仅是自己贴身宫女能听到的音量。
“娘娘这是怎么了?”静嘉轻声问。
先前盛瑶说让她出宫,可静嘉离二十五岁还有些时候。她能感觉到,最近几个月来,皇后让自己做的事少了许多。
这并不是不好……作为父母俱在,且在家中颇受宠爱的宫女,将要离开皇宫,她当然高兴。
可作为自小与自家娘娘一起长大的人,静嘉又有些担心。
盛瑶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静嘉从这个动作中读出很多意思。
于是她闭上嘴巴,站在轿子前面,一甩手帕:“起吧。”
离她们越来越远的惊鸿宫偏殿里,荣嫔被天子搂在怀中,头靠在天子胸口,沉默地流着眼泪。
“那个时候我好害怕啊,陛下。”江晴晚说。
明徽帝给过她很多东西,这里面不仅包含着赏赐的财物以及各样用品,还有一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利。普天之大,敢在皇帝面前称“我”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饶是出身名门,父亲掌握半个朝堂的皇后盛瑶,面对皇帝时,都得规规矩矩称“妾”。但明徽帝就是给了江晴晚这个特权,原话是:“婉儿,我从来都只想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寻常夫妻。
那时候,江晴晚品着这四个字,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有外人在,尤其是没有明徽帝别的女人在,江晴晚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含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仔细斟酌过的,专为让明徽帝这样的男人怜惜而练就。
江晴晚讲:“我穿去拜见薛婉姐姐的衣服,是刚刚送来的,一路穿上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就是在祭坛那块儿站了一会,再抬起腿走路,就突然觉得脚下面滑的吓人。”
贝齿咬住淡色的唇瓣,荣嫔继续道:“可那里是薛婉姐姐的祭坛啊,我怎么都不敢出差错的……”说到这里,她感觉到明徽帝的手在自己后背拍了拍,“还好,陛下也知道,我练了许多年舞,这点功夫还是有的。所以平平安安到了圆榻前面,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看着江晴晚的眼泪,明徽帝心痛至极。怀中女人哭得仿佛带雨梨花,旁人声音大一点,都要担心将她震碎。
“婉儿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做主。”明徽帝安慰道。
江晴晚抬起袖子擦一擦眼泪,发红的眼圈看得明徽帝心尖都在颤动。她说:“陛下还记不记得,从前给我看过薛婉姐姐的画像?”
这会儿,明徽帝也没工夫纠结江晴晚对自己的称谓。他明锐地抓住事情重点:“画像?”
“对。”江晴晚点一点头,嗓音虚弱的几乎听不出来,面上却带了点甜蜜又温柔的笑容。那点笑容只存在了一瞬间,又因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很快消失不见。
“当初,陛下是在和我一起看,薛婉姐姐的模样和我有什么不同……”荣嫔慢慢地说,“我看到薛婉姐姐的样子,也是惊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和我那样像的人?或许,薛婉姐姐真的和我……”她顿了顿。
明徽帝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我和陛下总算还是找到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江晴晚道,“薛婉姐姐的脖子上干干净净的,我却有一颗红痣。”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皇宫就是皇宫,哪怕是一个嫔所在宫所的偏殿,都比江南的舞楼华丽百倍。床头雕了精美的花纹,是无数朵看不出品种的画,在争相怒放着。
可是在观者看不到的地方,它们大概是在争夺养料。
剩下的话,江晴晚不说,明徽帝也已经猜到。
江晴晚刻意将视线偏向了明徽帝面容意外的地方,为的就是让明徽帝能顺从本心,做出与情绪相称的神情。
搂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缩紧了些。
直到这时候,江晴晚终于放下心来。
借着昏迷的时间,她将事情经过与背后之人的用心猜出七七八八。
同样的事,哪怕是放在和薛婉容貌有六分相似的宜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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