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没有关上,一辆五菱宏光很稳当的开进院里,在一很简易的车棚停好。
车门打开,我父亲,如今已是鬓角斑白,皱纹堆累形成褐色漩涡的老人。熄火后下了车,踉踉跄跄向我奔过来,口中不时呼喊着:“富贵!富贵!”没走出一米,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
我和母亲赶紧跑过去,一人抓住一只胳膊把他搀起。父亲没有看母亲,挣脱开一边,抓住我两只胳膊,带着眼泪的橘皮脸上,全是笑意。
三个人进了屋,母亲赶紧倒了杯热水,父亲接过,手哆嗦着倒进肚子里,好一会儿,又开始说道:“富贵儿啊,我们等了你九年啊,九年啊!你咋就狠心对俺俩不管不问?呜呜……”
他的话让我心碎,眼泪也止不住留下,心中委屈无限,真的想把这些年受过的苦难,和盘托出。可话到喉头,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头子,你哭个啥呀?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哭丧呢?呸、呸,瞧我这嘴,说什么哭丧?呸呸,不吉利。”母亲紧劝着。
父亲的情绪也发泄到一定程度了,他身体一松,腾地站起,很开心得笑道:“对对对,大过年的,就应该高兴!富贵,你好好歇着,我跟你妈去搬东西。预感到你会回来,我买了三千块钱的年货哩!”
我当然不能闲着,也去帮忙。打开传说中神车的后门,酒、肉、鱼、虾、螃蟹、海带、黑米、小米、玉米等等等等,几乎是应有尽有。还有造型夸张的鞭炮大地红,能响个半小时没问题。
“爸,这是咱们家的车?咱们家啥时候买的车?还挺新的。”
“去年年初,咱们县里搞了个汽车下乡活动,我看手头还有些余钱,也没给你妈商量,拿了你发的年终奖5万块钱,买了辆车。哎呦,你看这一编织香菇,买的时候感觉不沉,咋就弄不下来?”父亲便跟我说话,边解释道。
我伸手接过去,让他二老在旁边站着,不到半个小时,把所有的物品搬下车,该进厨房的进厨房,该放客厅的放客厅,一切规规整整,有条不乱。
母亲眼睛里闪出非常欣喜的亮光,说道:“家里有个儿就是好,你回来了就是好。”
我听了心里一酸,想到家里少了我这个壮劳力,这九年,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现在一切都好了,有我在,他们可以安度晚年了。越是这样想,那个绅士说的“我们还会见面的”,越是萦绕心头。朗基努斯俱乐部没有彻底解决,永远都将是悬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妈的,大过年的,想这些做什么?我给自己一记耳光,努力把过去遗忘。
我登上五菱宏光,摸摸方向盘,踩踩刹车、油门,使劲儿往后靠了靠座椅,这一切,感觉都不是特别真实。我们家也算是有车一族了,尽管在超跑成堆的城市里人眼里,五菱宏光十分“村炮儿”,是所谓“吊打秋名山所有车手“、“一代神车”等等被网络嘲笑的对象。但是在我们农村,车先不管好不好,“有或者没有”才是重要指标。毕竟我们是内陆省份,辛苦打拼十几年能盖上二层小楼,就得花掉十五六万的血汗积蓄;还有子女们迎娶出嫁,不备上十几万彩礼,一切免谈。九年前村长家买了台江淮同悦,引得一村子人羡慕。村长在乡间地头更加不可一世了,能买上车的,毕竟还是极少数。
“儿啊,你在车上干啥?”母亲叫我。
“哦,这就下来。”我答应道,一个箭步冲到母亲跟前,感慨道,“妈,咱们这车真好。”
“是,它是个好宝贝。”母亲笑着回答,“每次进县城、赶集都开着它,也不用摸黑起来等车了,啥时候都可以走。儿啊,这是你的车,是你这九年拼命挣回来的啊。”说着,眼睛里又开始闪烁泪花。
我们边聊便进屋,顺着母亲的话说道:“考察是国家组织的活动,是国家出钱出力,没啥辛苦的。只是我们住的地方太远,回家一趟不方便,九年才回来。也就没给你们打电话。”
我的话,让二老略有疑惑,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正嗑瓜子的父亲说道:“富贵是为了国家,国家的事都是大事,咱们都是些小事。你就是再过几年回来……”
“呸呸!”父亲话没说完,立刻被母亲打断,她怒道,“真是傻老头!儿啊,你这次回来,再也不许走了。九年啊,实在太长,你还没有娶媳妇。”
父亲愣了一下,说道:“你今年都34了吧?老天爷哎,时间过得可真快。咱家再也不缺钱了,过了年给你寻个媳妇。你是国家的人,想找啥媳妇就找啥媳妇。”
我付之一笑,不置可否,内心深处对娶亲结婚充满恐惧。
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我折腾了一天,身心疲乏,要求回房间休息。我妈毫不迟疑,领我上了二楼最右的房间。我以为还要重新铺床什么的,哪料房子里已经安然放了一张床,还是弹簧床。屋子窗明几净,看来母亲常常过来打扫,等我回来。我一屁股坐下去,立刻被弹起,躺下后如堕棉花垛——各种不舒服。
我强烈要求换成硬板床,母亲白了我一眼,觉得这孩子有福不会享。后来拗不过我,从最左边的房间招来我那种硬板木床。我把弹簧席梦思扔到一边,将被褥原封不动掫到木板床上。那张木板老床,从我初中时代开始就陪伴我,躺下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村里面从白天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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