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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被垛里的长孙无忌憔悴不堪,只有睁大的凤目还渗透出他独有的虎威。大帐里只留下我和给他喂粥的李见司,长孙无忌不看我,只艰难地把粥咽下去。
「长弓,现下我是不成了,恐怕我以后也不能在上阵杀敌了……」
「丫头,你说什么呢?」丫头是长孙无忌的绰号,相熟的好友都这么叫他,因为他刚到玉门关的时候跟谁说话都先脸红。虽然他早就不这样了,但绰号是留下来了。
「真的,我的右手经脉已经断了,我觉得内息失去了控制。这些外伤,我不在乎,可内伤很厉害,而且心很烦……」
「别说了。」
「不行,我担心我得死了,不说出来,怎么能放心呢?对了,知道大帅和美人他们的消息么?」他一直叫卫文升为大帅;至于美人嘛,那是右御卫亚将司空绚的绰号,因为司空绚真的很漂亮。
「没听说。」
「真想见见他们呀,还有大头羊和老齐他们……不过现在你在我身边,也挺好的……」
「你他妈的且死不了呢,我能带你去见他们。」
「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们呀,咱们多少年不倒的飞虎旗在我手里倒了,我怎么去见大头羊,怎么去见美人……我拿什么脸去见大帅呀!长弓,退到那山上我就想自杀,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兄弟,我……」长孙无忌的语气很平缓,咽粥的动作也很平稳,但他的眼泪默默地流淌着。
「说你是丫头,还真是丫头!哭什么劲呐。恩帅跟我说过了,行刺不成不要紧,要紧的是活下去,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尽瞎说,这是大帅的话嘛?」
「哦,不全是,后面是我加的。总的意思……」
「得了,我明白你意思。」
「你就是不如司空绚,他本事大是一方面的,他多神气呀,哪象你这么的软弱。」说这个,因为我知道长孙无忌和司空绚两个人互相不服气,虽然好得很,但一见面就吵嘴。而且长孙无忌从来都把司空绚作为赶超的目标。有的人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长孙无忌看起来挺斯文的,也挺软弱,但骨子里的傲气比谁也不差。
还真起了效果,长孙无忌的眉毛扬了起来,眼睛里也冒光,挺身想坐起来。
「你看看,这不是挺有精神头的么,干嘛……」我把他按住。
片刻,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旁的不说了,眼下咱们只能自己靠自己了。长弓,我现在就把虎翼交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在每个威名赫赫的团尉手里流传下来的、刻着一个趴着睡觉憨态可鞠小老虎的铜印,托在掌心里,「……你要对独孤先帅的英灵发誓,把这三百七十四个虎翼弟兄带回去。」
「你也太偷懒了吧?弄了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
「长弓,快接印,没跟你开玩笑。我的身子真撑不住了。」
「印可以接,但发誓那事儿,我不干。听你那意思,少一个就要跟我算帐,那可办不到,这一路回去,不知道还要狠打几次呢。」
「不发就不发。对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跟赵书瞬和舒无伤商量。赵书瞬是你老搭档,他有什么本事,你比我清楚。舒无伤嘛,他年纪虽然小,但他可以当大任,你相信我。」
「听你意思,挺了解他的。」
「嗨~别罗嗦!老实跟你说,我本来想把这印交给赵书瞬或者舒无伤的。后来一琢磨,虎翼的弟兄肯定都能听你的,而且你在生死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了,虽然总犯糊涂,但战场上的经验比他们强得多……」
「得!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夸你呢!跟你说话真费劲。对了,温泉里山城能取则取,不能取就进山,咱们不能都折在这儿。」
「我知道了,对了,温泉里山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呀?」
「我好累,好想睡……」
「问你话呢!」
「一般英雄嘱咐完了就得晕过去的,我也该晕倒了……」
他晕倒了,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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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其实并没有解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高丽兵发觉,然后被他们干掉。这样的环境里是要一些运气的,这运气就象一根头发。当然,高丽兵胜利的喜悦也是这根头发的一部分。所有人都从营帐里出来了,放下手里其他的事情,围观疲顿不堪但依然牛气冲天的虎翼。
一些军官被遴选出来了,一些有特殊手艺的人被另行关押,剩下的士兵与伤员被分开了。于是,虐待伤员成了这天高丽兵最大的娱乐。
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人虐待的滋味很难受,但我们必须忍耐。看到高丽兵往给弟兄们准备的粥里撒尿、拉屎,然后施舍给弟兄们的滋味很痛苦,但我们必须忍耐。只等待亥时的到来。
夜,亥时。一天的狂欢接近了尾声,今天的伙食格外好,心情也格外好,高丽兵们喝到了久违的米酒,一直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发泄,困了,该有一个好觉了。大帐的铁甲亲卫列着整齐的队形过来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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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营帐睡十个人,八百人就是八十个营帐,连成了一大片。军旗在夜风中不大有精神地飘呀飘的,人的鼾声还是挺有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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