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鱼还是用一副慌张的表情看着他,纪宜从地上拾起那张大浴巾,从头往下盖住了介鱼赤裸的身体。然后飞快地扣上西装裤的裤头,又重新穿上鞋袜,靠着窗户反射梳理好头发,就匆匆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却又停下脚步,走向那个盖着的画架,“这个,我就先带走。”
他运力拿起整个画框,介鱼似乎吓了一跳,叫道:“不、不可以看……”纪宜凝视着他,目光里的迫力竟然介鱼也一时停步,“我不会看,就这么盖着。只是我要先带回去,毕竟我还没有收到报酬,如果你不来赖帐的话,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我不会赖帐……”
介鱼慌张地说着。但纪宜不理他,提着沉重的画和帆布就推开了门。介鱼一路追到房间门口,一副不敢拦阻,又舍不得心爱的孩子离开身边般看着被纪宜劫持走的画。
那表情让纪宜几乎想放弃投降,但很快又把持住,
“明晚六点,我等你。”
他沉静地说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话一出口,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介鱼的视线仍旧放在他的画上,直到他转过身去,他才忽然开口,“……装、装置……艺术。”
介鱼抬起头,潮湿的半长发已经干了,再次遮住他像小狗一般无辜的双眸:“刚、刚刚你问那是什么……装置艺术,我听过的老师这么叫他。”
***
纪宜从来没有觉得戏剧学院的课这么难熬过。
接下来的一整天,对他来讲就像是漫长的酷刑般,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听剧场理论的课,即使坐在第一排,耳朵里听进的东西,也没办法反应成笔记。他只好焦躁地夹着笔,坐在旁边的瓜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排演也一样,纪宜一想到晚上的约定,不知道为何就无法静下心来。在舞台上频频出错,连台词也记不太起来。连平常对他爱护有加的戏剧指导也不禁愣住,“纪宜,你怎么啦?这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下课后离六点还有点时间,纪宜在宿舍待不住,就到图书馆借了美术相关的书籍,借了厚厚一叠,带回房间,在灯下读了起来:“装置艺术……是一种兴起于现代运动时期,源自于欧洲的当代艺术,擅长混合各种不同的既有素材,例如丢弃不要的家具、邮票、纸张、废金属、回收垃圾、衣物装饰及其他工业社会素材,在各殊的地点、环境下,藉由固定的手段和组合,表达出创作者内心概念性与经验性思想的艺术。”
“装置艺术与传统艺术最大不同点,在于多使用已经现成就有的对象,而非颜料、黏土或陶土等需由高技巧手工加以加工的原始素材,对装置艺术而言,媒材本身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艺术家透过媒材所传达的企图与张力……”
纪宜看着那些文字,又回头看了始终搁置在角落,介鱼的画作一眼。他向来是遵守承诺的人,竟忍住好奇心没有去看,就连瓜子动手去掀他也厉声制止。
虽然艺术理论他一向不太关心,但是这种艺术,看起来是种创作者本身凌驾于一切的作品。换言之,彷佛观赏者看见的,不是艺术作品,而是创作者赤裸裸、毫无遮掩的本身,是他的思想、他的概念、他苍白的灵魂。
令人战栗的一种艺术。至少纪宜是这么觉得。
他埋头于书本,把借来的书看了一半后,猛地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壁钟。才发觉早已六点过了五分,纪宜马上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是单纯迟到吗?纪宜是和人约定,就一定会至少早五分钟到的那种绅士类型,虽然他知道大学生迟到的恶习,就算迟到三十分钟也可以面不改色,那个叫介鱼的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分秒必争的类型,迟到个五分钟也不奇怪。
但不知道为什么,纪宜就是坐不住了。他把手上的书放下来,拿起伞就冲到楼下。
天空下着比早上还大的雨,他打着名牌伞一走出会馆的前院,就看到警卫室那里竟然有人,纪宜马上从肮脏的画袍和一头及肩的乱发认出他的身份,“介鱼!”
他叫着,拿着伞跑了过去。他什么也没有带,同时也没有带伞,纪宜急急地跑到他身边,反射地把伞撑到他头上:“怎么回事?警卫为难你?”
他瞥了一眼那个中年警卫,警卫连忙大力摇手,这里每个警卫都知道这位纪大少爷的来头,毕竟他父亲在拗不过他让他住进会馆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打点过了。介鱼同样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见是他,一时还有点认不出来的样子,半晌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啊……你、你好……”
“你迟到了,我们约的是六点。”
他看着介鱼的眼睛说,他其实原本不是要说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生疏的眼神,就不自觉脱口而出,“不是跟你说和警卫说我的名字,他就会通报吗?你干嘛待在这里?”
他又问。介鱼慢慢地低下头,好像不知如何是好般抚着手指,纪宜觉得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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