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君臣深谈于内室。岑孙吾道:“殿下如今有两条路可行:一为拥立豫章嗣王为帝,豫章王是皇祖武皇帝嫡正,天下人应服。此利可使殿下师出有名统一南朝。此弊为,将使殿下受制于臣下礼法,以后随着豫章嗣王长大,将会有诸多事系于其英明仁德与否。然臣观豫章嗣王,懦弱丧胆,不似明君啊。这一路臣不建议殿下走。第二条路,是拥立先晋安王唯一所存嫡子乐梁王。乐梁王嗣位法理亦正,然而他年刚八岁,且被湘东王掌握在手。乐梁王为帝,弊与豫章为帝同,而更甚之。利只有占法理,得民意一条,其他全无。但是我仍建议殿下这条路可行。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湘东王有意称帝之时。殿下拥立乐梁王,举起此义旗,名正言顺,天下归心。若湘东王容不得乐梁王,真敢弑亲杀乐梁王,则天下共愤恨诛之。若湘东王容乐梁王,自己亦名不正言不顺。”萧黯沉吟不语。
岑孙吾又道:“臣心中还有一路,乃是殿下该行的大路、正路。此时,殿下率王师光复建康,此是救国救民,前所未有之功绩。此时,殿下四海扬名,南北朝俱震动,军威民望均在顶点。殿下出身亦为武皇帝嫡子昭明太子血脉,有名有实,实至名归,为何不自登大位,为天下帝君啊。”
又道:“无论殿下何种作为,与湘东王都必有一战。殿下旗下有五万大军,一百万民众,十数州的土地。哪一方面都占上风,只差名位法理。殿下您若于建康登基为帝,使旧臣故吏归心,亦使万民得以生息,王师亦师出有名。士气大震,平定南朝,指日可待啊。”
萧黯沉默良久,方道:“我知先生肺腑之言,句句是为我谋划。但此时,侯贼未擒,余孽未诛。京辅之地荒芜,南朝百废待兴。我此时行此事,心内总有惶恐愧意,觉己非皇嗣,是窃国之举。还觉自己德薄,不能担此重任。”
岑孙吾气喘剧烈,焦黄的脸色涨红,良久方平复,道:“殿下,此时南朝人心离散,礼崩乐坏。能重聚人心,重立礼法,重安民生,即是救国明君。只有如湘东王,贪慕虚名权位,空谈大义诓骗世人,才为窃国啊。”
萧黯犹豫开口道:“我心内还有一事,不知如何解。还请先生为我谋划。”
岑孙吾叹道:“可是要回人质一事?”萧黯默认。
岑孙吾叹道:“我知殿下如此犹豫不决,也是受此事牵制。来时路上,我想了诸多言辞,本欲劝殿下舍弃人情。但此时也知,说什么都是徒劳。殿下能问出口,也定是您心中不能逾越的关隘了。我心中确有一法,只是不能速决此事,需要殿下耐心相持。”
萧黯忙请他言明。
岑孙吾道:“首先,殿下要马上遣使至江陵索回人质。但是,万不要主提索要夫人,而是只索要乐梁王。”
“乐梁王?”萧黯不解。
“对!就是乐梁王大圜。就说迎乐梁王回京为其父先帝奉丧。先时先帝被侯景所杀,只以门板为柩停尸密室。如今殿下命人更换为楠木梓棺停灵太极殿,众人都道殿下仁义。而迎乐梁王回京尽人子孝道,亦是大义人情。然而,乐梁王身份特殊,湘东王岂能放他东归,但他又不能将真正缘由诉之于口。那么接您信使后,必找出种种冠冕堂皇理由拖延。殿下只不断遣使,最好三日一谴,五日一信,务必祈求索要。其中后几信,可稍提夫人,但必是与陈霸先子侄同提索要。如此反复十数次,湘东王必不堪道德压力。最后也许会避重就轻,将他认为次要的人质归还殿下。若遣使送信字字皆为弱势祈求,那么殿下在江东所务实事,则必须事事强硬。殿下务必占据建康,尽快收复京辅之地。将此一京四州之地牢牢抓在手中。此一弱一强施下,快则两月,慢则一载,夫人必归。”
萧黯听闻,一扫多日阴霾,心中燃起希望,喜道:“我定依先生之言行事。”
岑孙吾无奈微笑道,如今,还需先按臣之计将王僧辩调离京畿。
萧黯道,无不依先生计行事。
不久,王僧辩与陈霸先分兵两路,东去追缴侯景余部。很快王僧辩在南徐州京口东俘获侯景朝丞相,亦是其帐下第一谋士,王伟。王伟很快被送到王僧辩所在的京口。王僧辩早知这王伟,足智多谋,侯景所为谋反、废立、屠城等罄竹难书罪行,十之**是出自其心口指使。又文笔如刀,早至打动先皇祖武帝的请降表、到为侯景招降临贺王萧正德书、后致台城城破的违盟数帝过陈表、城破后解散各路义军诏书、以及两次废帝诏书、侯景登基告天下书,俱是出自其手笔。
王僧辩命人将其带至堂下,其时王伟虽为乔装逃亡,却仍做文士打扮,发巾不乱,衣饰严谨。王僧辩问他,可愿降。
王伟道:“王某不才,愿为明公献计。”
王僧辩冷笑道:“侯景拜你为相,待你不薄,你怎不为其死节,反求活命邪?”王伟答:“废兴,时也,命也。若帝早听我言,明公等岂有今日之胜。”
王僧辩账下武将出言骂其悖逆。王伟面不改色,冷傲对那武将道:“汝为莽夫,不读书,不配与我交谈。”那武将羞惭而退。
王僧辩冷笑,命武将唾其面。
又变色骂王伟道:“好个厚颜俱为屠狗宰牛、鸡鸣狗盗、奇技淫巧之术罢。你若也读先圣先哲之书,怎能行下这许多为虎作伥、危害苍生社稷之恶事。你若自称读书人,只让天下读书人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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