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板寸头,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眼神干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景夜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明亮,也许社工姐姐说得对,这里都是些不错的孩子。
跟着社工姐姐走进孤儿院,景夜便看见站在院中迎接她们的孤儿院院长。她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十分平和。拉起景夜的小手端详了一阵,莞尔道:“是个漂亮的孩子。”
这句评价景夜过去听多了,也不甚上心,就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她情愿自己丑巴巴的,却有父母常伴身旁。想到这里,景夜心中一阵难受,不禁低下头。
社工向院长详细叙述了一番景夜的情况,景夜在一旁安静地听,听到社工说到爷爷奶奶无力抚养她时,却终究没忍住,冷哼一声插了嘴:“他们死了。”
一句话说得麻利,院长和社工面面相觑。良久,院长露出安抚般的笑:“小夜乖,他们只是没有能力养育你长大,你不要记恨。在这里,你一样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大人们其实都喜欢撒谎,这是不久后,景夜逐渐意识到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站在仓库的窗前,绝望地眺望着窗外的一轮满月,在心中暗自决定,她一定会离开这里,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
送景夜来的社工离开时,拍了拍景夜的头,笑道:“就到这里好了,以后记得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姐姐抽空会来看你。”
经过奶奶一事,景夜已经学会不再轻易怀有期待,但听见社工姐姐如此说,还是不免动容:“谢谢姐姐,我会好好和大家一起生活的!”
那个时候她其实说的全是实话,她迫切地渴望融入这个由孤零零的人们构成的小群体,找到她突然失落的归属感。
“喂,你是新来的那个景夜对吗?院长昨天有跟我们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景夜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程屿。
那是景夜第一次见到程屿,隔着很多年时光望回去,她已不记得他那天穿了什么衣服,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后来他们重逢,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笑得狡黠:“老实交代,你那时候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程屿牵着她的手骤然紧了紧,鄙视道:“景夜,你害不害臊呀,这么自恋!我当时是看你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特别可怜,才过去找你说话的。”
他到底有没有撒谎?景夜已经不得而知了,她能够记住的,不过是那天自己慢慢被暖热的一颗心。那时的她笑起来的模样如春风般和煦。
5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一起玩成,在景夜和程屿结束对话后,树下的那帮男生很快便围了上来:“院长说要吃饭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景夜跟在程屿一行人的身后,微微耷拉着脑袋,不愿惹人侧目。饶是如此,到底也还是躲不过院长的一番介绍。
见到景夜走进来,院长站起来:“小夜,快过来,和大家认识一下。”
十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景夜不禁有些发窘,试图清清嗓子:“大、大家好,我叫景夜。”
语毕,景夜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各人的神情,有好奇、有不屑、有冷漠,更有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的那人正坐在角落里,认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那是景夜第一次见到梁绾绾,闹哄哄的饭厅,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景夜觉得口干,舔了舔嘴唇,手下意识地伸向桌上的那杯水,却被坐在一旁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捷足先登:“这是我的水。”
敌意不是不明显的,可景夜却感到困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这样抗拒?
很久以后,景夜才终于明白,原来小孩子之间,也会微妙地划分各自的领地。
他们都是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的,打小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谁占据领导地位,谁是跟班,都有着微妙的平衡。
景夜作为一个突然插入的陌生人,不免会在这样的平静中掀起波澜。一方面占据领导位置的孩子不希望她吸引过多的注意力,抢走自己的风头;另一方面,作为跟班的孩子也介意她得到更多偏爱,抢去自己的庇佑。
敌视就像是连锁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只需要一人带领,其他人自然会主动跟上。
饭毕,院长只留下几个年长些的孩子收拾餐桌。
景夜没有被分配到事做,只好跟在院长指派带自己熟悉环境的那个女孩身后,看她站在那里一会儿收碗,一会儿擦桌子,始终不敢上前说话。
那女孩的背影很瘦,穿一件不合身的罩衫。景夜正看得出神,女孩却突然转过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喂,我已经打扫完了,现在可以带你到处去看看!”
景夜忙不迭点头,末了像想起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叫景夜。”
说完,景夜有点忐忑地低头,那女孩却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叫景夜,可那又怎样?”说完便走了出去,景夜只得赶紧跟上去。
“我叫陈苏,她叫陈向晚。”叫作陈苏的女孩,指了指空地上站着的另外一个女孩,“我们是姐妹,因为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所以被丢在医院的厕所,是院长收养了我们。这里的所有孩子,除了程屿以外,其余都是一出生就被抛弃的。你这种还有亲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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