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昨晚收东西的时候把笔袋落下了。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旁边,叶熙言的墨蓝色钢笔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压住了他的耳机线,顺着耳机线向上,只见叶熙言的后脑勺不安分地动了一下,碎发服服帖帖地垂顺下来。
忽然又想起昨天晚上跟叶熙言的对话。
叶熙言说:“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她望进叶熙言的眼底,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像一方深邃幽远的星空,于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
个残忍的念头——这样的星空下起雨来应该更美吧?
于是她心里的寒意更甚,她冷笑一声:“朋友?”
她发现事情越来越荒谬了,叶熙言竟然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以一种最最冷漠的语气,“叶熙言,你不会以为天天有大把的女生跟在你屁股后面,就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成为朋友。”
林贝贝突然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天真,她一下子理解了妈妈当年为什么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叶熙言她妈妈的道歉。
十年后,场景再现。叶熙言站在林贝贝面前,想要跟她握手言和,即使他还不知道对面的人跟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但当下,林贝贝心里只有一股不可抑制的恨意在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那些曾经自以为是的宽容就像是天方夜谭。
拒绝和解其实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假惺惺的握手言和只会让双方都更不痛快。
“呵。”叶熙言从鼻腔里扯出一个短音节,眼里的温柔悉数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林贝贝盯着叶熙言,似乎在询问他的答案。
叶熙言无所谓地耸耸肩,恢复了骄傲的姿态,“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是同一类人,仅此而已。但现在看来,大概不是。”
很久以后,林贝贝才明白过来叶熙言这句话的意思。她惊讶于叶熙言的直觉,因为即使是她自己,都不敢如此笃定地把自己归为确切的某一类人,而叶熙言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连她自己都捉摸
不清的本质。
林贝贝一愣,然后语气决绝地说:“很显然,我们不是一类人。就算我们是同类,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还有,我没时间陪你看星星谈理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你随便一招手,应该就有一大票女生排好队等着你了吧。”她说着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快得出了结论,“季萧雪很合适,不是吗?”
随着林贝贝一往无前的推进,叶熙言的脸上又逐渐升起一丝笑意,“不错,她很合适,至少要比你听话多了。”
“这样最好。还有,补课的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随时可以开始。”
撂下这句话,林贝贝头也不回地走进苍茫的夜色中。
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她突然飞奔了起来,心里特别畅快,似乎小小地扳回了一成。
林贝贝一口气跑到操场,伫立在无边无际的空旷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丝丝入扣的冰凉,接着又将空气缓缓地从肺部吐出,排净了所有疑虑。
她回头望了一眼,其他教室的灯全都灭了,整栋教学楼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们教室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
就像夜空里独自发光的摩羯座。
“喏,齐悦茜给你的。”李小晴转过身,敲了敲林贝贝的桌子,放下一张纸条。
林贝贝回过神来打开纸条,光看上面的字也可以想象出齐悦茜迫不及待的语气----我们放学一起去买些秋游要带的东西吧。
她正要提笔回复,才想起来她的笔已经寿终正寝了,于是转身问蒋莉莉借笔。
“你怎么不跟你同桌借?”蒋莉莉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怎么?找你借支笔还跟我收利息啊?”
“我看你们一上午都没讲话,有猫腻。”蒋莉莉的八卦嗅觉跟狗一样灵敏,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劲,都能让她草蛇灰线地寻到源头。
林贝贝定了定神,有这么明显吗?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打了个很不高明的岔,“哪有什么猫腻,猫砂倒是一堆,你要可以分你一
点。”
为了防止蒋莉莉穷追猛打,林贝贝眼疾手快地从她的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然后迅速回过身去。
她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ok,想了想,又添上一个圆乎乎的笑脸。
她心满意足地在笑脸上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有一次,齐悦茜心情不好,于是林贝贝就陪着她翘课,一起去游乐园玩过山车,海盗船,鬼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觉惊心动魄,但林贝贝依然记得那天下午的确过得非常开心,并不只是肾上腺激素突然飙升所带来的快感。
在那个下午她开始明白,所谓友情,都是从一个笑容开始,然后用一个共同的秘密进行巩固加深。
无论是一起翘课去游乐场玩,或者只是简单地做一个约定,都是友情的一种证明。
只是当时的她不懂,上帝却宽容地赐予了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生活就像一首波澜壮阔的交响曲,在自己面前展开,浩浩荡荡地奔着未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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