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在头顶乱滚,天色阴沉得骇人。
虞烈抬头仰望,大火鸟在那黑压压的云层里穿来插去,它在追逐一群秃鹰,有秃鹫的地方大多有人爆尸荒野,死人就在虞烈身后约模二十里的地方,那名叫虎啸岭的山崖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些是山戎人,有些是狄人。如今,食人者正被食,大火鸟抓住了其中最为壮硕的一只秃鹰,呼啸着向前方掠去,它现在不仅吃毒蛇,还吃各类会跑的、会飞的动物,丝毫也不在意那些长翅膀的是它的同类。
至于那些占山为匪的山绒人与狄人,他们都是路匪强盗,他们从诸侯们的战车与铁蹄下幸存下来,依托着山林而生存,就像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虞烈并不可怜他们,中州大地,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他们既然敢打虞烈的主意,那便有横尸荒野的觉悟。
骑在马上回头望去,绵长的奴隶大军在身后拖曳婉转,犹如一条沉默的巨龙。共计一千五人,八百匹马,八辆战车,其中,八百人来自络邑,五百人来自虞烈的刎颈之交子车舆的领地,另外还有两百人是一个名叫刑洛的三等男爵麾下的家臣与武士。不过,现下他们统统都是奴隶,而虞烈却是一个奴隶贩子。
确是如此,自从离开了燕国的边城钟离城之后,燕国的二等男爵便成了一名奴隶贩子、马贩子、武器贩子,要不然,那些山匪路霸也不敢打他的主意。而今,他带着两百名骑士押送着这些马匹、奴隶与兵器,走在狭窄而弯曲的横山走廊,穿过这条长达五百里的走廊便将进入余国的国境,到得那时,这些肮脏的奴隶便会寻个人僻幽静的地方,脱掉身上的破麻布,换上铁甲,披上那色彩鲜明的风氅,骑上矫健的战马,以朝歌青骑的名义直抵旬日要寒。这样,便可做到上右大夫殷庸所谓的人不知,鬼不觉。至于抵达旬日要寒塞之后的事,上右大夫已然安排妥当,不用虞烈劳心。
只不过,路虽不远,然而这狭长的五百里横山走廊一直都不太平,走廊的两边分布着十三个小诸侯,其中有六个诸侯互相为敌,为分两个阵营,一个诸侯则在两方摇摆不定。一路而来,有人待虞烈这个奴隶贩子如同上宾,好酒好肉美人侍侯,也有人不怀好意,看着那些战马与兵器,眼睛都快绿了。当然,那些不怀好意的诸侯们是不敢明着与燕国的商人作对的,但是在他们的国境内,却会不时的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强盗,而这些强盗统统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喂天上的那一群秃鹰。如若不然,这群秃鹰已经换了五个首领,为什么还不愿离去?不对,现在应该是六个首领了,它们的第五任首领现在正在大火鸟的爪子下悲鸣。
要下雨了,前方是雪峰要塞。
走廊里气侯潮湿,两侧是绝壁,道旁是丛林,路上铺满着陈积了不知多少年的腐叶,马蹄落上去甚至会挤出一团又臭又酸的污泥来,一般来说,商人与旅人是不会走这条道路的,他们大多会选择平坦而安全的燕雍大道,但是虞烈没得选择,因为这条路最为便捷,且极是隐密。而这两点,恰恰是奴隶贩子所需要的。
子车舆拍马从后面赶来,这位中年领主一边抹着脸上沾糊糊的,分不清是雾水还是汗水的污渍,一边抱怨道:“这该死的梅雨季节,我与你打赌,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昊天大神便会毫不吝啬将他的眼泪拔洒下来,把我通通淋成落汤鸡。”
他的脸上新添了一道伤疤,在眉骨位置上,说话时,那道翻着红肉的伤疤一跳一跳。或许是太不习惯这种潮湿的天气,像雾一样笼罩在脸上,所以中年领主竟然开起了昊天大神的玩笑,幸好虞烈的队伍里并没有巫官,要不然,他免不了挨上一顿训斥。但是,虞烈却对这样的玩笑乐意之至,在军伍之中,杀人与被杀的压抑如果不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排解,那么,将会是一场灾难。
于是,奴隶贩子也抹了一把脸,甩掉那些粘稠之物,笑道:“赌什么?”
“酒!你若是输了,便替我斟酒!”子车舆豪爽的笑着,那笑容既得意又挑衅,他们时常打这样的堵,在战后,胜利之后,输者替赢者斟酒,不过,斟酒者需得单膝跪地。
虞烈笑道:“我可没有好酒款待你,你若真想喝酒,等到了雪峰要塞,我就把你给卖了,换上一坛,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臭小子,竟然想把你未来的岳丈给卖了!等回到燕国,再不让梵子为你酿酒!”
子车舆一本正经的说着,并且直直的看着虞烈,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放弃将女儿嫁给虞烈的打算,在他的眼里,他的女儿梵子最美丽,与奴隶领主最是般配。
虞烈与他对视了一会,俩人吹胡子瞪眼睛,然后同时裂开嘴巴,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驱走了一些阴霾。
这时,三等男爵刑洛凑了上来,这是一个新兵蛋子,约模十六七岁,一脸的稚嫩,他刚刚继承了先辈的爵位,急于向世人证明他的英勇,不过,他的父亲刑屠确是一位英雄,在冰河之源,燕却邪率领十万燕国大军将北狄之王的十五万人马围在冰风谷,那奔腾的战车与铁蹄就像是昊天大神惩罚人间恶念的铁犁,它在十五万大将军里纵横来去,把那不可一世的北狄之王犁得血痕累累,北狄之王疯狂乱撞,想要逃离燕却邪的包围,而冰风谷三面环围,只有一个缺口,那便是北方的狼牙口,刑屠率着三千人驻扎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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