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烈并没有急着去见老奴隶所说的那位卫贵人,而是命老奴隶带着他把新得的领地逛了一圈,站在湖岸上,凉风习习吹来,掀着他身后的大氅,沉睡了千万年的湖泊被高大的水车打破了宁静,它搅动着白色的浪花,把珍稀的水源送向那一片能产生希望的地方,湖里有鱼,在那艰难的岁月里,虞烈曾带头在这湖里摸鱼掏虾。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一蹴而就的,中州大地的每一寸土地都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也经历了数百年、数十代人血与火的开僻,才有了如今广阔无垠的天下。不过,武英王在定鼎天下时,显然没有料到天下居然如此大,而那个时候,整个大周王朝只不过数千里的疆域,故,大周律,公侯可方百里,伯方七十里,子方五十里,男方十里。然而,三百九十年过去,如今仍然屹立着的诸侯们,那一个不是方圆千百里?最为明显的便是那大江之南的南楚,开僻之初不过是个子爵,方园五十里,祭祀还得偷牛,可是而今,方园何止万里?
沿着三年前那令人眼羡不已的领地转了一圈,轻快而节奏鲜明的马蹄起落声如同一曲神圣而庄严的赞歌,阳光穿过树梢注在那排排黑甲上,泛着一冷煜的光。
老奴隶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骡子跟在虞烈的身后,他一边向虞烈回禀着三年来领地里所发生的大事,一边不时的扭头看向身后那三百重装单骑,他那浑浊的眼睛里是掩也掩不住的光芒,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过往。
想当初,领主带着八百儿郎出征时,甲胄不过十副,马匹也是三匹跛脚马,就连儿郎们用的兵器都是生满了锈的残次品,可是现下,瞧瞧这些精壮的战马,瞧瞧这些沉重而防护力极强的铠甲,再瞧瞧领地武士那冰冷而令人胆寒的目光,当初,老奴隶可清清楚楚记得呢,他们一个个都是刚出炉的雏鸟,既想展翅高飞,又生怕被风折断了翅膀。
若不是领主就在身旁,老奴隶真想掐一掐自己的大腿,看看会不会疼,是不是在做梦。人老了,总是不自信,况且身为奴隶也根本不知道自信为何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他还是狠狠的揪了一把,那生冷的痛楚让他裂开嘴巴,露着稀黄的牙齿笑着。领主是个好领主,并没有拿他们当牲口一样作贱,甚至这位年轻的领主还给予了立下战功的人自由的身份,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可的的确确就发生在眼前。
马蹄踩着陈旧而松软的落叶,穿过一片密林,春风送来了桃花的香气,那片绚烂的桃林一望无际,三月的桃花开得正是妖娆,再过几个月便会挂果累累,谷顶上的那一群风猴是这片桃林的原主人。
燕国气侯寒冷,但在这群山环围的凹地里,一年四季如春,若非远方那片光秃秃的旧领地实在难看,这里就是人间仙境。
桃林里停着一辆马车,到了这里,老奴隶收敛了目光,低下了头,告诉虞烈:“家主,那便是卫贵人的马车”。声音无比恭敬,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奴隶,可是对于贵族的敬畏却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卫贵人在燕京。
那辆马车很熟悉。
虞烈道:“带我去见见那位铸造水车与连轴助耕器的人。”
老奴隶怔住了,他没想到领主居然不去见卫贵人,而是去见一个新来的奴隶,不过,他做了五十年的奴隶,服从是他的天性,他谦卑的点了点头,引着虞烈向旧领行去。
马队驶过桃林,跨过那灰绿分明的分界线,桃林里的马车推开了车窗,一双美丽无铸的眼睛凝视着马背上的虞烈。领主大人没有回头。
新领与旧领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放眼望去,旧领呈斜坡状,没有明亮的湖泊,也没有嫩绿的田野,只有几株稀稀拉拉的梨树,就算在这阳春三月里,它们开得也有气无力。
沉重的马蹄踩在泥坑里,拔起来的时候,带出了浑浊的泥浆,显露出了坚硬的石头。领主府建在斜坡上方,在这里,泥土稍微深了一些,并不雄伟的领主府掩映在几株参天大树之中,一缕青烟从尖如戟锋的烟囱里冒出来。
大火鸟蹲在一具巨石雕刻而成的人像前面,这人像位于领主府的左方,它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大氅在风中纹裂,手里的剑指向远方,一只石鸟跟在他的身后,翅膀已然张开,正欲一飞冲霄。
年轻的女奴们已经得知领主回来的消息,正在那一片石头砌成的府邸里忙里忙外,见着大群马队奔上来,提着粗布裙子拜倒在地上。
看见领主纵着马蹄上前,大火鸟迈着方步走过来,它现在直立之下差不多与虞烈等高,虞烈拍了拍它的头。它用尖嘴磨了磨虞烈的手掌心,走到那石像前,继续吃着它的晚餐,那是一条花纹斑斓的巨蛇。
领主府并不是奴隶们住的地方,绕过那几株参天大树,排排低矮的石屋就像梯田一样分布在斜坡的背后。老奴隶带着虞烈穿行在那些石屋的缝隙间,来到了最靠近悬崖的一处石屋前。
这所石屋相较于虞烈一路所见的房屋要略大一些,在屋前甚至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此刻,那院子里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木头,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正蹲在那一片狼藉之中,在他的面前有一架木头做的器具,样子有些像牛,长着一对弯角,他用力的搅动着木牛肚子上的一根转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起,那木牛居然动了起来。
年轻人一心都在那头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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