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骷髅不是红色的,它是白色的,但又不是纯白,近乎褐白与死白之间,花束有人头大小,乍眼一看,活像一张张扭曲的鬼脸。
鱼罗夫也有一张狰狞的脸,并不比这些血骷髅差,只是在现下,你却看不到他的脸,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铁甲中,头上戴着尖刺铁盔,面甲已经合上,那只烂眼从盔缝里透出来。
宋伯约站在鱼罗夫的身旁,双手柱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剑,也是一身甲胄,与鱼罗夫所不同的是,他的甲胄更为华丽,左胸上有一朵血信子,头盔也更为精致,盔缨是珍贵的黄狸毛,肩上披着明黄色的大氅,背心正中绣着肆意张扬的血信子。
二人站在斜坡的顶上,大氅被风刮起。从下往上看是看不见他们的,但由上往下俯视,却可以将谷口的动静一览无疑。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至少对于宋伯约来讲是这样,他是宋国的下一任国君,哪怕只是在这里守了一天,那也是极为漫长的虚渡。不过,表面上看去他却很沉着,一点也不心急,这是通往落雁镇的唯一途径,守株待兔固然很笨拙,也不需要过人的智慧,却往往能够功见奇效。
在峡谷的两侧埋伏着十二名阴月卫,四名弓箭手,十四名剑盾手,当然,此刻他们手里都拿着弓箭,另外,峡谷的出口还有三名重装单骑,一辆战车,战车上有一名御手,一名弓箭手,一名甲戟手。
这样的力量对付一般的毛贼与小股山戎绰绰有余,却也算不上特别强大,但是宋伯约不惧,他是宋国的世子,大国之子游走于他国时,谁会瞎了眼睛去触他的霉头,不怕招来灭国横祸么?
现在,宋伯约正在琢磨着,待会见了那个傻外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方能显得高贵而平易近人。是的,他只是邀请一枚棋子挪个窝而已,棋子不应该拒绝,但他却应该对棋子表示仁爱般的关怀。
又等了一阵,太阳逐渐西沉,红彤彤的日光晒得人有气无力,谷口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宋伯约刚刚想好了完美的措辞,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鱼罗夫,你说我的那个傻外甥,会不会突然调转马头,回到了景城?说不定,一溜烟又跑回了安国,那可就难办了!”
鱼罗夫道:“殿下放心,他肯定会来,因为他别无选择。”
“何以见得?”宋伯约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仿佛已经看到姬烈调转马头,仓皇的逃回了景城,然后又悄悄的摸出了城,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里弄到了一条渔船,正在流渊河上随着浪花起伏。
鱼罗夫看了宋伯约一眼,那只烂眼里藏着一丝嘲弄,不过,他却不敢让这嘲弄显露出来,微微低下头,口气非常恭敬:“殿下,臣敢肯定他会来,若是回到安国,他就只能继续做一个傻子,要让一个不傻的人做一辈子的傻子,这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
“万一你的鸟儿瞎了眼睛,他真的就是一个傻子呢?”尽管鱼罗夫很恭敬,但宋伯约却仍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他才是傻子一样。
“不会,他已经来了。”
鱼罗夫的声音永远是这样,不带半点情感,或许是因为那支火箭融化了他生而为人的灵魂,他向远方看去,烂独眼里透着针一般的锐利,夕阳从盔缝里浸进去,那破烂而又粘糊糊的眼皮里包着一颗滑不溜秋的眼珠子,这很恶心,更使他看上去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
姬烈来了。
宋伯约扭头看去,夕阳西下,那小小的车队追着太阳而来,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车轱辘辗过凹凸不平的黄土道,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在马车的两边爬着八只小蚂蚁,隔得太远,也看不清这些蚂蚁都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宋让是那一只,不过,在那车辕上却站着一个红火色的小蚂蚁,格外刺眼。
“就这么一点大小,他怎么不扛上奔日朱雀旗呢?”宋伯约缩回手,方才他用两根手指去比远方的车队大小,因为视距的问题,那一行九人与马车还没有一片叶子大,更不用说车上的姬烈了。
鱼罗夫好像并没有听懂世子殿下话语间的嘲弄,他那只烂独眼凝重起来,说道:“殿下,为万全之计,只要他们一靠近,我们便放箭,先行射杀几名铁士,如果能把宋让射死,那就更好。”
宋伯约眯着眼睛看着谷口方向那越来越大的红蚂蚁,冷声道:“我的外甥连辆战车也没有,身上更没穿甲胄,若是也被射死了,那就不好了。”
鱼罗夫道:“殿下,弓箭手们不会朝那只红蚂蚁射出箭矢!”
“好吧。”
宋伯约心情好了一些,毕竟他的家臣和他还是心连心的,就连譬如都是一样,红蚂蚁,真像一只红蚂蚁啊,如此卑微的生命,却又如此顽强。
“嘎吱,嘎吱……”
渐行渐近,人脸也渐渐清晰,就连那匹瘦马额头上停着的小鸟都能看清,宋伯约神情淡然,柱着剑的手在轻轻打着拍子,与车轮的行进速度一致。鱼罗夫扬起手来,胳膊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壮实,他保持着扬手的姿式,等待着。
“吱!”
眼看马头即将陷入那片夕阳照射不到的黑暗时,车轮却停下了,无巧不巧,恰好就停在射程之外。随后,车辕上的红蚂蚁整了整衣冠,下了车,在黄土道中摆了一张矮案,另有蚂蚁在案上摆了香炉与酒坛。
一只黄色的小蚂蚁在案后铺上了苇席,红蚂蚁跪坐在席上,他慢慢揽起了双手,目光直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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