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纤长的手指用着力,还在微微地颤抖。他凝视着阿盼的脸,她惊恐,睁大着双眼瞪过来;她也生气,碎玉般的牙齿磋磨着,露出要咬人的阵仗;然而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手徒劳地抓着他的手指用力掰,脸也由白变红;透不过气来时的样子让罗逾的手指越发颤抖得厉害起来。
她没了进的气,身体开始变软,一滴眼泪从眼角挂下来,嘴唇翕动,在说:“我恨你!”
罗逾的手指又是一颤——随着突然泛上来的心酸。恍惚间手指松了一点,旋即感到她的指爪给他的手背带来的剧痛,只那一瞬间的失神,身下的人儿用力一顶他的腹下,然后像小猫儿一样从他腋下钻了出去,踉踉跄跄要跑。
要坏事!
罗逾不及多想,疼痛稍微缓过来一点,就拔剑追了过去。
山谷里的路面原是樵夫踩出来的,坑洼不平,阿盼又头脑缺氧发昏,一下子绊在一根外露的藤根上,身体似乎要飞出去了,腰间却给谁一抱。
然而回头时,阿盼沮丧地发现并没有奇迹发生,罗逾松开手,短剑正指着她的头颅:“别跑了,不怕摔痛了?”
山间的小道十分逼仄,阿盼在刀刃前本能地后退,退到背贴着岩壁,终于退无可退了,她冷笑着问:“罗逾,你都想要我的命了,还怕我摔跤摔痛了?”
罗逾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压低声音道:“广陵公主,我们道不同不相谋,今日我罗逾仅此一条路——要对不起你了。”
阿盼对着眼前的明刃,抚了抚皱巴巴的衣襟,又掠了掠鬓角,低头道:“所以,你对我尚存一丝情意,希望我死得有尊严?”
罗逾又是喉结上下滚动不息,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的剑锋始终指着杨盼——南秦开国皇帝的爱女,钦封广陵公主——追得辛苦,娶得艰难,如今不过是一剑就可以了结的事,没想到也有点难。
他的鹰又在天空啸鸣了一声。他借口带公主到苍盂山出猎,若是太久未归,报仇的事不谈,接下来埋伏的士兵也会耽误军机。
这山,这河,还有这些恨之入骨的人。他今日必须做一个了断。
他的剑,慢慢滑落到她的喉咙,又滑落到她的胸口左侧。
“这里,也能一击毙命,而且,不会太疼,不会太丑……”他慢慢地譬解着,仿佛不是说要杀掉面前人的事,只是如平常时一样,跟她谈论那些园子里的花木,桌子上的菜品,“阿盼……”
他不叫“广陵公主”,而是恢复了他们婚姻生活中寻常的昵称,眼中分明有泪落下,话一句句都从牙缝里钻出来:“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愿来世咱们再结缘——那时候,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颌骨一硬,接着,杨盼察觉冰凉的东西从胸口侵入了进来,只觉得凉,果然不太疼。只是一会儿就透不过气,四肢开始发冷,头脑开始茫然,她凝望着罗逾深情的眉眼,只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好笑。
“愿我与你生生世世再无缘分。”她吐着血沫,最后蹦出两个字,“骗子!”
杨盼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走在永远都散不尽的迷雾里,仿佛间谁在身后拖拽着她,但她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就是要向前走。
好一会儿,迷雾散去,杨盼发现自己正停在半空里,她唬了一跳,低头往下看,另一个自己,羊皮靴子,榴红裙子,月白衫儿,披头散发歪倒在岩壁旁,脸色惨白无神,胸口赫然一把短剑插着,鲜血也没有想象中飘杵的样子,细细的几线从刃口泄出,仿佛是月白衫上的盘绣西番莲花样。
杨盼骇然,看见一边那个奋力用短剑挖着地的人分明是罗逾,挥汗如雨,卷起袖子的双臂肌肉迅速张弛着,很快刨出了一个小坑。
他擦了一把额角,抱起地上那个软软的身体,在那流着血沫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又一下——好像完全不像那个有洁癖的人。
他在哭,肩头耸动,竭力忍泪却依然泪如零雨。“阿盼……阿盼……”他带着哭腔一直念叨,抱小孩子一样横抱着尸体,“阿盼,国仇、家恨、父母之命、社稷之要,我不能无视,不能不担当……等我……我会回来找你,以死向你谢罪!”
他万般不舍似的,把她的身体搂在怀里,直到听见他的鹰再一次高声鸣叫,才下定决心一样,把那具身体放在浅坑,凝望了一会儿,才决然盖上浮土,拢得平平展展,用松枝掩上。那山壁上,用短剑凿出一道痕迹,回望再四,才牵过马,飞身而上。
杨盼傻傻地听着他的话,而极目再望时,一匹枣红马咴咴嘶鸣着,一路向东北方疾驰,上面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天空中还跟着一只雄鹰。
他所去的,是敌国北燕的方向!
她想发足去追他,腿脚却完全没有力气,一阵风来就是浑身飘摇。
“别费力了。”空茫中有声音在和她说话。
“谁?”
“谁又如何?当入冥界而忧愤不入,七七四十九天后,这为悲伤愤怒凝聚的精魄就会散尽,永世不入轮回。”
身边草木摇摇,不知又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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