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码头上,汽笛轰鸣。
从日本横滨开至上海的邮轮入港。
邮轮里人头攒动,从通道鱼贯而出。在码头上等待的人群中,有四个身穿黑布衫的码头工人扛着货物,目光来回寻索,他们奉命在此静候猎物入网。
然而等所有的游客上岸,他们也没有找到猎物。难道情报出了错误?分明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消瘦,手提黑色行李箱,里面是机要文件。
出发前他们看过此人的照片,他们将其容貌烂熟于心,杀掉此人,为国锄奸。
爱国的热情在他们心内灼烧,然而,似乎,网中之鱼已经逃之夭夭。
“枫哥,怎么办?”一个青年对另一个看似沉稳者说。
“我们的行动败露了,起碇。”张沐枫下达了行动口令。
“起碇”是行动结束,快速隐藏起来的口号。
他们正要撤离,张沐枫余光中瞥见一队士兵,踏步而来。
“不要心焦,”张沐枫心中安定自己,作为此次“灭局”暗杀的行动组长,他和他的组员,其实是同期受训的同学,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
经过了一年的严苛训练,他们已经灵活掌握了暗杀的技能,在湖南深山的基地,他们已经模拟了数十次,然而,他们缺少实战的经验。
他手心沁出汗来,这是日本人的地盘,中国人是不允许携带枪支,稍有不慎,便会擦枪走火。而日本人多次警告南京政府,倘若因中国人导致上海的混乱,日本将让中国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是“一·二八”事变后,中日在欧美斡旋下达成的协议内容。
日本兵端枪审量着码头上的人员,还有二百码,四十秒时间,“变色、拆兑”,张沐枫再一次下达口令。
他蜷身下蹲,卸掉货物,敏捷地脱掉黑布衫,扔在地上,隐没在人群中。其他组员向不同方向分散。人仍然不少,如果速度够快,日本兵很难发现这一举动。但是如果迟疑,容易被认为是掏枪动作。
“砰!”一声枪响,随后枪声一片。张沐枫随着人群四散逃离,他没有转头,一个好兄弟就这么死在了日本人的枪口之下,然而如果他一回头,他知道日本人的狙击手绝不会放过一丝的可疑,他忍住泪水,装作慌乱的市民,夹杂于其中。
“砰!砰!”另外两枪又响起,又有两个人倒下。
居高临下审视,看得再清楚不过。凡是受训之人跑起来,不同于一般人的豕突狼奔,大呼小叫,他们会步履从容,而这都会在狙击手的眼皮下暴露无遗。
四个人临行前,他曾与组员饮酒预祝,现在,三个都已中枪。从心里,他希望他们都被打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如果没死,落入日本人手中,会经受各种惨绝人寰的手段。他们随身都带有装有剧毒的胶囊,教官告诉他们,这是杀身成仁、义不受辱的唯一方式。
“怜悯,没有任何价值;犹豫,只会导致彻底的失败。”冯教官厉声道。
张沐枫故意绕道百乐门,这里笙歌燕舞,日本人不会对此有太多的盘问。他到了一个储物间,取出包裹,在卫生间迅速换下衣服。
西装笔挺,手握一卷报纸,他信步迈上电车而去。
长江路23号寓所,灯光昏暗,两个人在对视。
“混蛋,你们四个人,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他们人呢?”冯潇崧怒吼道。
“教官,他们都牺牲了。”张沐枫一脸泪水。
“哭如果能解决问题,中国就不会这么孱弱了。中国人就可以把日本人哭出中国,滚回他们倭奴之地!”
到上海后,冯潇崧和张沐枫单线联系。他们俩生死一线,一个被捕或被杀,另一个绝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军统对于特工的不成文规定是:“单线联络,双人行动,同气连枝,生死与共。”一人死掉,另一人再也不会被派遣任务。要么回到基地,要么人间蒸发。
“你为什么不把组员分开?你以为肩扛麻袋就可以逃脱日本人的眼线?整个的计划,纰漏百出,你根本抓不到暗杀的秘诀,你以为是明刀明枪地交手,一命换一命?你知不知道一旦组员被捕,整个上海的联络网都有倾覆的可能!”
“教官,您怎么知道?”张沐枫抬头痴望着冯潇崧,为什么他能洞悉一切。
“您在现场?你为什么不救,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张沐枫上前揪住冯潇崧的衣领,“你是我们的教官,你为什么置我们于不顾。”
“任务失败,行藏暴露,死是最好的补偿。”冯潇崧挣脱开,淡然地说。
张沐枫瞅着一旁盛放狙击枪的背袋:“是你开的枪?”他潜意识里冒出这句话,他不知道是不是怀疑错误,这是亲手调教他们的教官。一个教官,四个学生,食同皿,寝同榻,一年的光景,出生入死。
“是我开的枪!”冯潇崧坚定地回答,他中气十足,“我的原则,要不成功,要么死亡,没有灰色地带,没有第二次机会重来。是你们让我失望,你们的表现,完全有辱军统特工的身份,我没有一枪把你干掉,已经是对你留够了情面。”
“为什么?”张沐枫掩面痛哭,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捶胸。这个他们最信任的教官,虽然严厉,但是对他们呵护有加,在方同生患疟疾期间,他整日整夜地照料,视同己出;孙缪昌是北方人,饮食不便,他时常亲自下厨烹调;周凯泽喜爱刀具,他将自己家传的宝剑赠与之。
“特工不能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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