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福清县城县衙附近一处居民家中,五十多岁的老贡生叶朝荣与几位远道而来的当年府学同窗老秀才们商谈。
客座上老秀才中年轻点的那位,坐在上首,他是福州城内如今致仕赋闲的前任南京刑部马尚书家中族侄马柄忠。只听他颇为殷勤地说道:“叶前辈如此坐等铨选,依弟愚见,终究也不是办法,总要到省城去活动一番。”
叶朝荣面色尴尬地道:“说来惭愧。先前蒙诸位抬爱,让叶某得了这入国子监太学的资格。前几年某带小儿在京时,也努力想谋个前程。直想着报效朝廷,方不负所学。寓居施御史家中做塾师,也往京里本省贵官门下走动。奈何终是才疏学浅,时运不济。”
顿了一顿,脸上愧色渐去,说道:“倒是小儿虽年幼,在京时却颇得一众同乡贵官青眼,很是受用些过誉之词。如今某年过天命,转眼便是耳顺之年,家父母已年高,出外为吏谋官,早已不做指望。某如今也只指望这小厕儿将来学业有成,不负亲友厚望。”
说到这里,向马柄忠拱拱手,诚恳说道:“贵府上马大人向来对某多有指点,世弟对愚兄也一向关心,某如今只能惭愧心领了。倒是我家小厕儿如今已中秀才,明年有闲,某仍将带他入省城长长见识,尚需世弟多多指引照应。”
马柄忠略有失望,说道:“世侄少年神童,省府闻名,将来必定不凡。世兄才学我等向来敬佩,如今身子犹健,先前只是略欠些时运,功名晚达只在眼前,怎可有此退隐之思?”
又诚恳低声说道:“弟来之前,族兄曾托我转知,宋督学有望高升,已托家叔函请南京吏部照应。大宗师向来对世兄世侄多加青眼,世兄不可坐失此等良机。”
叶朝荣面有得色,点头道:“大宗师对小犬向来抬爱,先前小犬院试,若非本县叶父母良言相劝,竟要提携此十二岁稚子居案首。年来又每多延誉小犬于省府士林,倒让这小子不知高低。”
沉呤片刻,叶朝荣又道:“既是大宗师升迁有望,某当领小犬前往省城致贺。多谢世弟相告此事。”
马柄忠脸现欢颜,说道:“世兄如此方是正理。世兄省城醋巷内先前居室,弟未曾转租,还望世兄世侄早往省城。弟与家侄也方便早晚请教学问。族叔每日里都说,家侄学业,非世兄教导终是不成。”
叶朝荣笑了一笑,说道:“愚兄带小犬往省城,自当叨扰。”
叶向高父亲与省城里来的老秀才们相谈,致仕南京马尚书家族宗学欲聘请他做塾师,叶朝荣也还想借机会谋求外出为官。双方一拍即合,敲定了年内叶朝荣叶向高父子往省城事宜。
福建省城外福清县内十二三岁便中秀才的叶向高,其父叶朝荣与同窗友好们才敲定了迁家往省城居住事宜。邻省一位秀才如今却已到了京郊大兴城内,正寓居一皦姓人家。
浙江乐清的秀才赵士祯坐在寄住的单身房内,正在悔叹自己当日没听从族长劝导。
乐清赵氏这一族人,本是南宋宗室之后,宋元鼎革避战乱迁居到这里。
幼小失怙得宗族众人之力长大的赵士祯,如今已十七八岁。
去年他考中了秀才,常到县城与同窗们来往。一来二去,便与来乐清县游历的鄞县沈一贯家中的一位族侄沈默偶然相识。两人诗词书画都还有些造诣,相处甚是愉快。赵士祯族中,藏有几幅赵孟頫书画,沈默来他家赏玩后,称羡不绝。沈默回家后,两人也书信往来不断。
今年二月底沈默来信,欲往京师族叔家中探望,邀他同去。赵士祯向来自许才高,也很想出外游历,便答应了。
他向族长辞行时,族长赵老爹看着意气风发的赵士祯,目光慈爱,心中甚是不舍。他还想挽留赵士祯留在宗学里教授自己族中儿郎,开口说道:“士祯孩儿,你父母去的早,你打小就懂事,知道这人情冷暖。这人离乡贱的道理你不会不知,出门在外,可不容易。而今你虽中秀才不愁温饱,但也无余积供你耗费,族中也紧不出太多盘缠。叔爷知道你才学出众,但总当不得饭吃。总该有个生计着落,踏实营生。叔爷见识虽浅,依我看,你不若一边或是在族中教导本家儿郎,或是上县里谋个差事,一边安心备考,日后考个举人。那时再出外游历,这才是正经道理。”
赵士祯躬身行礼,说道:“侄孙蒙族人照顾,才有今日。族长教导,都是正理,侄孙原该听从。只是这沈前辈来信殷勤相邀,机会甚是难得。如今本省京中贵官,他家族叔是后起之秀,如今已入翰林侍从太子讲学。侄孙日后总要谋前程,族中却无长者在官场,这等机会错过可惜。侄孙这些年只在家乡,也少些见识,乘此机会,长些阅历也是好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沈前辈已有言在先,侄孙一路费用他一力担承,侄孙无须担忧。实在有差池,侄孙也写得几笔书画,在本府县里都还看得过去,总不至生活无着。”
赵士祯别过族人,赶往鄞县沈府家中,见到了早已收拾妥当的沈默,兴冲冲的两人便带着家人行李一路北上。
不想,一行人到了山东地面,沈默便水土不服染上时疾。一路拖着病体延医随船诊治,才到通州,船尚未到岸,沈默竟是就此故去。
沈一贯闰二月入选太子侍从,很是兴奋。成为朝堂新贵,来往应酬便多起来,免不了要延请亲友来帮衬。
不料,他才轮值穿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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