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差眼见得四下无人,关押自己的囹圄内,只有面前的王之寀和自己。张差叹了口气,慢慢地道出了实情。
“我叫张差,蓟州人,在乡下种地。前几天赌钱,输了。有一个人找到我,让我来京城办件事,事成之后给我三十亩地。我心想,三十亩地,可以种多少庄稼啊。当时头脑一热,就答应了。随后就来了京城。”
“你......”王之寀正打算继续问下去,牢门外的狱卒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听完后,王之寀走出监牢。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狱卒。“多派点人手看好他,出了什么差池,谁都担待不起。”
出了刑部大牢的正门,王之寀看见了正在等候的丫环瑾儿。
“夫人回来了?”王之寀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这都快赶上宵禁的时辰了。”
“我们沿路走走停停,看见好的景色就休息一会儿,所以回来的晚了。”瑾儿从小就跟着王夫人辛葵,到现在,估摸着已有六七年了。
“家中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老爷。”瑾儿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还有一人?找我?那人什么样子?”
“文绉绉的,看样子像是个书生。”瑾儿回答道。
“哦,走,回家。”王之寀说完,疾步往家走,瑾儿迈着细碎的步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家,进了府门,只见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配着点点朱梅,好似一阵轻飘舒风迎面而来。“官人,在你当班的时候把你叫回来,实非妾身之意。”舟车劳顿,辛葵脸上,还有着些许倦容。
“没什么大不了,刑部的事,不在这一会儿。”王之寀看见自己夫人回来,就把张差等公事抛到了脑后,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顾得上责备。
“心一兄,可还记得我?”一个书生样貌的年轻人,从后堂转了出来。
“是国瑞兄,”王之寀见到一个熟悉的样貌。来人正是钱一本,字国瑞。东林八君子之一。王之寀字心一,所以钱一本称其为“心一兄”。
“夫人,准备些酒菜,”王之寀一面吩咐辛葵,一面与钱一本交谈。
“东林先生知道你喜欢喝酒,这是他让我捎给你的。”钱一本从后堂提出一坛酒。二人见王夫人和丫环下去之后,语气变得严肃。
“东林先生有何事嘱托?”王之寀知道,钱一本轻易不会来找自己。
“无甚大事,只是希望王大人能细查一下隐藏在张差背后的人物。”钱一本语气比王之寀稍显缓和。
“上次的字条中,东林先生已经吩咐过,又何必劳烦国瑞兄再跑一趟。”王之寀想起已经被自己烧掉的字条。
钱一本坐了下来,缓缓道:“不止你这一事,东林先生还嘱咐我了另一件事。我来,一是叙旧,二是提醒你一下。”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钱兄了。”
“不急不急,明天再去,不晚。”钱一本笑着说,“好喝酒的人,都是急性子。”
当夜,钱一本留在王之寀府谈天说地,但只口不提另一件事。
一处茶寮内,庞保和刘成面对面坐着。
“这次只能派我们自己人了。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庞保身为郑贵妃的心腹,钱财自然不缺,便学起了文人,附庸风雅,在自己的府内,建起了一座茶寮,品茶赏文。
“那派我手下的人去办。”刘成所说之人,乃是东厂掌刑千户赵克冲和理刑百户伍枚流。
“只能这样了。你还得吩咐下去,动手,就要干净利落。别像上次,再让咱俩来擦屁股。”庞保想起上次失败之事,言语中透露出对刘成办事不利的埋怨。
东缉事厂,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东厂,是明朝的特务机构,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东厂的府衙内,摆设有巨幅的岳飞画像,其主要人员需对岳飞事迹及精神有所了解,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从东厂的办案风格来看,这也真只是个“摆设”。堂前有一牌坊,上书四字“百世流芳”。不过从现在看来,留下的只有“遗臭万年”。
锦衣卫和东缉事厂,原本是平起平坐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万历皇帝这儿,东厂的职权已经大大超过了锦衣卫。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赵克冲和伍枚流,原本都是锦衣卫,现在调到了东厂,见到庞保和刘成,也得磕头。
赵克冲生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俨然一副武人模样。此时的他,正神情焦躁,在屋子内来来回回地走动。“那个,刘公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赵克冲回头看见正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的伍枚流。
“我刚才在想,这事儿,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棘手。”伍枚流与赵克冲不同,个子矮小,身体精瘦。留着八字胡。如果说赵克冲是东厂的武略,那么,伍枚流便是东厂的文韬。
“你怎么想的,讲来听听。”赵克冲走得累了,在伍枚流身旁坐下来。
“你看,那个犯人张差,现在关在刑部大牢。他拿个木棍袭击太子的事儿,全朝廷,全天下几乎都知道了。现在去杀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现在的刑部大牢必定有人严加看管。这个时机,不好下手。”伍枚流给赵克冲分析。赵克冲在旁边听着,就像私塾里听老学究讲课一样认真。
“唉,咱兄弟俩从锦衣卫调到这东厂,虽说一个是千户,一个是百户,可是还得受头顶上的太监管。不过,庞公公和刘公公找了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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