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最近你与真原亮联系很密切吧?”温皑云轻笑着问询。
“如何?如果哥哥觉得不妥,立刻和他断绝往来也没关系哦。哥哥才是第一位的。”她气呼呼地嘟起嘴。她一直没意识到真原亮正是被自己划为“叛徒”一列的真原星瓒的胞弟。想起这样复杂的情势下自己居然还经常不自觉地沉醉于与他来来回回地舌战之中,心头涌起一种对兄长的愧怍。
“没有的事。那样很好。说实话我很希望你用更多的时间去与那些很有意义的人交往。那样的话我也会不胜感激,因为那帮了我很大的忙。”
……又变成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但自己很高兴……能够为哥哥帮上忙,哪怕只是于哥哥而言可有可无的小事。
门扉关上了。她百无聊赖地抱着肩,独自在书房的门前踱步,有些茫然地嘟着嘴。
父亲从不同时对他们二人下达要求。即使两人被指派去同一处完成同一个研究,他也依旧会固执地对两人分开交代。在兄长眼中,父亲的形象大概是不懂变通的老顽固与疯狂的科学家吧,她有些不着调地想着。
但兄长太久以来都误解父亲了,她深深地清楚这一点。父亲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如果兄长知道了自己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与她对于连灵魂都是一个热爱观察的科学家的父亲而言都只是用于“研究人性”的试验品和显微镜的话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还好。她颇具阿q精神地在心中自我催眠着。是自己总好过是其他人来做父亲的显微镜。至少,自己不会容许任何人做出违逆兄长意愿的事情。任何人,哪怕是父亲。
门户再次大开,兄长神情淡漠地背对着父亲走了出来。看见她,神情又自然地柔和了下来。
那是兄长的又一副面具吗?无端地,她的心中涌起这个令她寒毛直竖的诡异想法。兄长面对着不同的人、事、物时的表情如吉光片羽般在脑海中闪烁而过,留下让她心头苦涩的余味。
兄长是父亲穷尽心力雕琢而出的完全品。父亲对兄长的教育是横跨了知识的灌输与人格的塑造两方面的,直接结果便是完完全全将兄长打造成了“面对任何人、事、物时都能无意识间切换到最合适的神情、语气与性格”的最优的近似于机器人一般的人类。
艾莲·凯尔尼格曾带着厌恶的神情称兄长为“人格分裂”。记得彼时,星瓒、香也与真原亮都并不反驳,只是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知该如何纠正”的眉头紧皱的神情作壁上观。也许他们得知了一点兄长的本质?
也许兄长对什么人都已经只剩下了被浇灌而出的机械般的人格,而没有自己的真正的“心”了——父亲的教育或许已经粗暴而彻底地抹杀了身为“温皑云”的人格,就如旧时代的、记录着大量歌曲的磁带被用新的音频来覆盖。“覆盖”是比“洗去”更为严重的浩劫。
——但她坚定地相信“哥哥”还在。她还记得那个皱着眉善意地提示她不要忤逆父亲的男孩。她还记得那个浑身放射着力量而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父亲的男孩。他的人格难道不是也一直如此吗?身为“哥哥”时的他,还有在香也身边时显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人类时的他,甚至是违背本心地指挥着被称为“研究院下属”的同窗们的、让她切身地感觉到他被身为“兄长”的人格支配着痛苦的他,难道不是依旧存活着的“温皑云”的人格的具现吗?
真正的“温皑云”依旧活着,并没有被父亲的教育抹杀——那便是她的结论。无论是在“哥哥”或是在“兄长”的人格中,他都无处不在。真正的“温皑云”不想做什么试验品,不想做父亲的一颗小小棋子,唯一的意愿便是了解到父亲为何如此热衷于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以及——了解到父亲在这样的观察之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也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困惑与畏惧:即使是从小教养在父亲身边的兄长,仍不知父亲的城府深浅、不知人心正邪、甚至不知道父亲所想所求。
她曾经从兄长口中得知一些父亲的过往,那所有人还都生活于真正的天空之下的时代的往事。但那过于普通的日常之中,让人看不到任何的端倪。无法可想,了解父亲真正的想法的途径——无法可想。
兄长已走得很远了;她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径直坐在空着的椅子上。皮面的椅背甚至还残留着兄长的体温。
父亲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后续的要求——这样的习惯一向已经习惯,但今日的指令让她猝不及防。第一句话开始,璞毓便感到耳畔宛如开了水陆道场,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的把手,指节发白。
她无意去隐匿自己的异常。父亲看得到,什么都看得到,就如她根本都不曾想过要隐瞒自己对于温皑云的情感。
他什么都知道。
而且——
为何——
突如其来地,将兄长一直以来想要了解的“世界的真相”告诉了自己——
——父亲,究竟在想什么。
温皑云的眉头已经很久都不曾抚平了。即使是面对着璞毓的时刻,他也怀疑自己的眉头已经被刻下了皱褶的纹路。
在从父亲的书房离开之后,他又前去光华大学的会议室听取了东皇重工的各个实验室的报告。果不其然,报告的过程中,他的“机器人格”作祟,又禁不住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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