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辩的学生当中,艾尔兰应当算是最不紧张的那一个。
毕竟在这开始之前,就已经和芬纳通了通气,知道这次答辩的阵仗会弄得很隆重。
不过,即便做足了准备,当他看见最中央的那方席上坐着的,那个戴着圆框金边眼镜,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时,难免心神还是被震慑片刻。
都是走上了科研这条道的人了,哪里会不认识这位经常出现在各大权威周刊上,连编辑都要用小心翼翼满怀憧憬的口吻描述的靳教授。
这应该就是芬纳老师口中的那位大人物了吧。
艾尔兰感慨。
确实,靳教授称得上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至少,对于科学界而言,是如此。
收敛了心神,他走上讲台前,打开自己准备的演讲资料,心情格外平静。
正如他像碎碎叙述的那样,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却合理的人,或许在尚未开始时会感到紧张,但当他真正踏上这个台子时,却就没了任何畏惧。
只需要自信地讲述出自己所想诉说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
“我的演讲的题目是……”
艾尔兰打开了演讲文件,硕大的论文标题与他的声音同步发出,回响在空旷的答辩厅内,尤为清晰。
“托尔金动力模型的修订与真解。”
不知是否错觉,在艾尔兰高声说出自己的论文名时,整个答辩厅的声音都沉寂了,如同听到什么禁忌,所有人都不再言语。
他并不在意这一点,在说服芬纳时他就已经意识到托尔金模型在科研者心中完美的地位,正如同当初芬纳把他当成一个无知且疯狂的傻子,或许面前的这些讲师教授也怀着同样的看法。
他只需继续说下去。
“在开始正式的论文演讲前,我需要阐述一下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论题。”
他站在台上,信手指点,神色淡然,只因拥有足够的底气。
从现有的托尔金模型原理讲起,一步步地将各项参数列出来,分析以及论证是否合理,直到点出其中的那几个理想数学参数。
台下的座位上,有人开始点头,也有人的脸色更加难堪。
终于,一位教授忍不住开口打断掉艾尔兰仍在进行中的分析:“我需要提醒你一点,你所讲述的这几个问题本身就是修正后的结果,正因为这几个参数在实测中无法进行度量,所以才会采取理想模型,如果你所说的修正只是将这个参数变更的话,那么抱歉,这并非修正,而是退步,你所选的论述方向已经错误。”
艾尔兰看着那位站起的教授,眉头微皱。
这位教授名为奥德里奇,是动力学领域相当著名的专家,在动力工程大学拥有正式的教授职称,并获得过校方颁布的终身荣誉奖励,在力学领域相当有发言权。
不过,和芬纳的关系,一直不好。
艾尔兰不清楚此人打断自己的分析到底是因为学术上的针锋相对,还是因为自己的授课老师的缘故,无论哪一种,他都打算先给这位教授上一堂最基本的课。
这门课的名字,叫做尊重。
“奥德里奇教授,您应该知晓一件最基本的事情,在我的答辩演讲尚未结束或是时间超出规定前,没有人能够随意打断我的说话,即便是您,也不例外。”
奥德里奇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敢用如此态度对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气愤,不过他知道艾尔兰说的没错,帝国是一个相当尊重学术的国家,任何形式的学术汇报都享有不被打断的权利,论文答辩,也是如此。
所以他想要下这个台阶,就需要找另外的说辞。
“在我看来,你的论文汇报已经结束了。”奥德里奇说道,“开头的方向已经错误,那之后的任何论点都没有了意义,既然如此,在已经结束的情况下,我打断你的演讲并无不妥。”
“我的演讲是否结束,决定的不是您,而是我自己。即便我自己失去了决定权,判定的人也不是您。”
说完这句话后,艾尔兰将目光移到了大厅边缘的位置,那处地方坐着三位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左右的两位埋头记录着演讲对话,而中间的那位则是始终把目光放在艾尔兰所站的这个台子上。
他们是记录员,也是仲裁者,答辩会上发生的任何争议,最终的判决权都在他们手里。
中间的那人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答辩继续。”
艾尔兰微微躬身致谢,奥德里奇则是满脸难看,别扭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演讲继续,艾尔兰调出了下一页的内容。
分析的内容结束后,就到了阐述他对托尔金装置修正所用到的原理。
「古代炼金术」。
艾尔兰自以为已经充分地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
包括在论证中炼金术出现时,众多答辩讲师如同最初的芬纳那样不理解。
这些没有关系,只要给他时间,让他继续说下去,在事实面前即便如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得到确凿的证实。
但,当着几个字真正投射在荧幕上,所带来的效果依旧超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坏打算。
众多讲师、教授、知名校友看到时,齐齐发出嘶声。
就像是千万年前,科学的火种尚未点燃,宗教和神学统治着世界时,那位宣称着日心说的贤者被送上火刑架上,围观的人们表露出的情感不是悲愤和怜悯,而是不可思议与嘲弄。
看,真是个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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