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背着手回屋。
“娘,找我何事?”
“东儿……”房间里闭着窗,光线透不进来,芸娘的脸色有些发沉。
何东上前扶着她在贵妃榻前坐下,顺势坐在塌旁的圆凳上,“怎么了,娘?昨夜吹了风受了寒?”边说着伸手想要去探芸娘的脉。
芸娘缩回搁在小几上的纤手,苦笑了一声,“东儿,你去给娘倒碗茶水,娘有话想跟你说。”
何东起身去倒茶。
芸娘的脸半隐在暗处,眼神莫测地看着微弯着腰,替她倒茶的少年,眼角微微红了一块。她急忙拿出绢帕点了点,换上笑脸,盈盈地看着朝她缓缓走来的少年。
不知不觉,他已经快要成长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娘。”
芸娘接过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目光隐在袅袅腾起的水雾里,看得不太分明,“东儿……”
何东噤声倾听。
“夫人。”突如其来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芸娘一惊,手中的茶盏一抖,茶盏里的水散落出来,很快在她裙上晕染开来。
“娘。”
“夫人!”站在门口的竹鸢已经走到芸娘身旁。
她放下手中捧着的衣衫,拿出手帕替芸娘擦拭着,口中带了三分歉意,“都是奴婢不好,让夫人受了惊。”边说着就要扶起芸娘,“夫人,这裙都湿了,奴婢扶你回屋换一换。”
竹鸢进来后,芸娘的神色便有些恍惚起来,她随着竹鸢的动作慢慢站起来,视线落在搁在一旁的衣衫。
竹鸢视线落在上面,随即抬眼笑着跟何东解释道:“少爷,方才夫人吩咐我去取给你的新衣,这是夫人亲手缝制的。”
“娘。”
“东儿,娘叫你过来就是让你试试这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娘,我都这么大了,做一件衣服很伤眼睛,我穿外面卖的便是。”
芸娘闻言,眼神呆滞地盯着何东,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是啊,你都这么大了,做一件少一件,不知什么时候,你就再也穿不上娘亲手做的衣服。”
“夫人。”竹鸢扶着她,轻轻捏了捏她胳膊。
“娘,孩儿是担心伤了你的眼睛。”
芸娘恍过神,笑着说:“东儿,你回房去试试,哪儿不合适告诉娘,娘再给你改改。”
“夫人,我扶你回房更衣吧,站久了小心风寒入体。”
芸娘看了眼竹鸢,“也好,我有些累了。”
何东捧着衣服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娘亲刚才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爹爹的忌日快要到了的缘故?
他掏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小瓶子,坐在圆凳上细细摩挲着打量这个毫不起眼的小瓷瓶。
这是他未见过面的爹爹给他留下来的遗物,是他亲手做的,据说是用来给他装羊奶的,小时候娘亲奶水不够,他又不肯吃其他人的奶水,只得养了一只母羊喂他。
他一直很是珍视,后来莫名不妙不见了踪影,昨天才从赵山那里拿回来。
娘十八年来,和竹鸢一起辛辛苦苦养育他长大,冷了怕他蹬被感冒,热了怕他避汗出疹,日日夜夜不得安眠。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捧着衣衫回房。
摆设简单的屋内,门窗紧闭,黑色桌案上摆着一尊慈眉善目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面前燃着一只清香,袅绕的青烟不紧不慢地往上升腾。
竹鸢跪在地上,凄声道:“小姐,你这是何苦?”
芸娘失魂地杵着桌案,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连肩都塌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他早晚都会知道,我不愿意他到时怨我。”
“小姐,”竹鸢膝行几步,跪到她身前,“就算少爷不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他也是您千辛万苦养了十八年的孩子,他不会怨你。”
芸娘叹了一口气,“鸢儿,我害怕……”
“小姐,就算是死,我也定会护少爷周全。”
两人没再说话,室内陷入沉默。只有隐在袅绕青烟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静静地抬眼看着这苦难世间的因果孽缘爱恨情仇。
赵珊疲惫地吐了一口气,转了转肩,两只手都已经提不起来,软绵绵地耷拉在两侧,若是此时刮来一阵大风,说不定两只手都能随风飞起来。
晚饭时,面对琳琅满目的餐桌,她一改往日饿死鬼投胎的作风,连筷子都不想动。何东特地叫竹鸢站在一旁伺候她吃饭,把她吓了一跳,赶紧强忍着酸痛喂饱肚子。
用过饭,芸娘也没留她说话,打发她回家休息。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屋里呆坐了会儿,觉得闷得慌,还是要出去跑跑步消消食,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她吹熄了油灯,慢腾腾地挪到门口,正要打开门,发现门缝下边忽闪忽闪着一个红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悠悠苏阳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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