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粒佛珠冲破阻碍穿透毛霖雨心脏,滴血未见,毛霖雨只来得及怔怔看着自己心口,还没来得及反应,脑里空白一片。食指抚上那洞眼,献血后知后觉地喷涌而出,片刻之间,已是垂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毛守道原是昏迷之中,连痛苦也无半分,吐出一口血,猛地瞪圆了眼睛,似是还要挣扎着想要见谁的模样。那佛珠一去一回,再一次穿透他胸脯,霎时没了活气。
佛珠收回,飞速绕上冯瑶四周,红叶缠足,已是难以招架之势。冯瑶却是不再还手。眷恋目光徘徊在毛霖雨渐渐失了生气的脸上,又一一看过明儿与毛守道,露出个泣血的惨笑。
“道铭子,像你和孙战这样的人,大概一生都不会知晓真情。”
冯瑶说,似是在回忆些什么,任红叶覆上、佛珠缠身。她一字一顿,望着峰林山道,“若峰林山生我灵草,何苦让我如今受此一劫,连累他人。”
道铭子胜局已定,轻声道,“谁知道呢,你现世那日天生异像,而我偏巧在为王爷寻访灵草,如此巧合,大约就是老天叫我利用了你。”
冯瑶气息减弱,也是轻声道了句,“……是么。天命?”
天命算什么?又有谁真正见过掌控天命之人?
“乖乖,什么天命巧合,大哥大姐,聊够了,把那匹小狼和那姑娘给我带走如何?”肃杀寂静之中,一个嬉皮笑脸的音儿格外突兀地响起,“南姑娘你说我们回来得是不是很巧?不仅遇上你朋友,还正好赶上这么一出大戏。”
林间无人回应,道铭子却能听出一女子心跳如雷,含了滔天恨意的目光直冲他而来。
道铭子未想过如此变故,眉头一皱,回转之际却被人用红叶化刃割伤了衣裳一角,心中杀意顿显。那在高耸树枝上躲着的人轻巧着了地,一身黑衣打扮,眉眼甚是fēng_liú,难看的只是手里提了大大小小好些不入流的草药,拿灰布兜着,灵气波动甚弱,不过凡品耳耳。
树后那人藏着未出,听气息不过是个不懂武功的寻常姑娘。道铭子收敛杀意,眸间冷意却分毫不见少,平静问道,“阁下既是路过此地,何苦插手?”
fēng_liú侠客故作叹气,只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不是为了博美人欢心么。”
“……”道铭子不再作声,衣袖怒掀,凛然杀意腾空向药疯杀去。既然是没什么用的家伙——杀掉就是,又不费功夫。
药疯仰身避过迎头一击,摇头啧啧有声,“你这有毛的和尚,自己娶不到媳妇儿,怎么还爱管别人追夫人的家事。”调笑之间,身形之快,几乎若隐若现。道铭子见普通攻势无用,并无惊愕,面无表情捏手成诀,将缠绕在冯瑶周身的佛珠收回掌心,向药疯怒挥而去!
冯瑶失了佛珠束缚,鲜血淋漓,瘫倒在地。无神眸光落在与道铭子缠斗的药疯身上,忽地如同一道惊雷劈过身体,极度惊愕之下,却是凄然一笑。
“还好……还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
疯药对战三心二意,渐渐招架不住,听得冯瑶喃喃自语,也顾不得许多,暴走一般将乱七八糟各种草药抛在空中,注入灵气,化作比红叶伤害更大的利刃刺向道铭子,撕心裂肺般骂道,“大婶诶!你你你你、跑啊你!你不跑我可就要跑路了!”
“药疯!救那姑娘!”肖南终于忍不住,在林中大喊。
道铭子冷哼一声,不管那已是末路的冯瑶,一心攻向药疯。肖南愈发心焦急躁,从她的角度扛过去,也不知道阿毛怎么样了,伤得那么重,不知道要怎么办……
冯瑶摇摇晃晃站起了身,缠着她的红叶自腰部退到小腿,一路向下,触及地面便失了控制散落一地。冯瑶望着明儿小小冰冷的身躯,温柔目光在那苍白小脸上眷恋不舍,像是第一次她抱这孩子时一样。又望着毛霖雨,眼中泪水滚落,咳着血道,“……对不起。”
没谁能听到。
毛守道的尸体离得很远,她不想去看,便合上了眸子,脑里全是夫妻一日日的平稳日子、霖雨带着弟弟吃饭的一家人场景。
——除了正在勉强御敌、依旧三心二意的药疯,没谁能察觉冯瑶此刻异常的温柔。
待到道铭子已将药疯逼得寸步难行,忽然觉察身后灵气暴涨,终于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道——“借命?”
冯瑶失了灵草根,本再无法力。然而灵草互噬却可增进寻常灵草灵力。
冯瑶以自己曾可医白骨的残破之身为引,借峰林山之花草灵气,逆天命而行,只为一人续命。
她最后再看向自己的死在地上的小小骨血,似是很想将那冰冷小脸蛋上的一粒饭粒轻轻擦了去、似是还能再听见这孩子吵闹着,要娘亲姐姐将他抱进温暖怀抱里,再顽皮拱上一拱。
诸般执念,终于化作一缕精粹灵力,没入毛霖雨心口伤痕。
灵气刚一入心口,毛霖雨冰冷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声仓促咳声。
峰林山上,这场磅礴秋雨终于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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