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初开。
她轻轻握住阿白冰冷柔软的手,柳眉紧蹙,低落道
“妖妖,是我……让你为难了。”
……
清风徐来,垂柳伴着桃花,一池春水微漾。
——
雨柔烟视媚行,静静望着一众春嬉欢闹的女子,阿白被雨暮缠住,说是难得见她穿艳色,要给她作画。
她低笑,有着和喧闹气氛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矜持。寂然转身,掠过重重垂落的柳色帘幕,却蓦然望见对岸一位月白春裳的少年公子,他低落的缓缓走来,在满城春风里,很是失魂落魄。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那公子转过头,对她致以淡漠一笑,恍若清风。
她亦笑,似有暗香浮动,婉约如莲。
……
他与她,终于四目相对。
不是“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的坚贞与笃定
而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回百转,最终尘埃落定。
番外之阮玉
又是一年春风秀润,长安城外湖面初开,桃花悄然栖上枝头……
这日阮郎的身子格外的轻快,纠缠了几十年的伤病恶疾仿佛一夕消弭无踪。
趁着晴日正好,他佝偻着从箱底找出多年前,已经旧的发黄的浅蓝对襟长袍,费力的将一头雪丝梳了再梳,花白的胡须也打理的条条顺顺……
春光透过斑驳剥落的窗棂,照在铜镜上,影影绰绰的映出一张苍老的容颜。
陈旧的长袍,花白的须发,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整个面庞,右侧本应是眼睛的位置覆着一个蓝色眼罩,不难想象其下是怎样惨烈的情景。
这是一张极致丑陋的脸,因着苍老倒显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垂死的暮气笼罩着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昔年的清润如画早已在岁月里斑驳成泥。
铜镜里的人,和他衣裳一样陈旧腐朽。
阮郎平静的看着镜中之人,那人也看着他。一面铜镜,隔去了五十载光阴。
他轻轻一笑,这笑容本该温文尔雅,却因着他面貌丑陋兀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杖国之年的昔日侍郎阮老先生,拄着梨木的拐杖一瘸一拐艰难移出了房门。
“爷爷!”
院中的璇若见此急忙惊慌的上前扶住。
璇若已经十三岁了,如今是和弟弟来到爷爷身边的第三年,她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很多兄弟姐妹,过着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温饱日子,这一切都是爷爷给她的。
爷爷很好,他懂得好多道理,虽然少了一条腿,长得也可怕,可她不怕爷爷。
这三年她每日都会去那个赌坊的门外,夜夜入睡前祈求上苍,可再也没见过治好了她的腿的那位仙女姐姐,她知道自己太贪心了,可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仙女姐姐把爷爷也治好该多好,就算要用她的腿去换,璇若也是愿意的。
想到此,璇若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若儿,你不必扶我。今日是踏花节,去和落儿她们一起玩去吧,爷爷自己走走……”
他对少女微笑道,狰狞中透出和蔼的味道。连声音都已苍老喑哑,可见时光荏苒。
阮郎拂开璇若搀扶的手,径直走的缓慢艰难,陈旧的身影,却透出决然的坚定。
今天早上他梦见玉娘了,梦里她温婉秀润的身姿取代了几十年不变的血和火,五十多年,早已忆不出她的样貌,只依稀记住了温良如玉这个词。
醒来他的近来病重的身体竟然大好,阮郎心知,怕是大限已至回光返照的情景。
正当他躺在病榻上等死之时,一只雪白的蝴蝶冒冒失失的闯进屋里,蝶翼振动间带来百花的清香,恍然间,他又想起多年前,梨花清浅的时节,玉娘在遍地雪白中对他说,她在长安有一个好姐妹最喜欢听曲,可她从来没听过什么是曲,问他能不能带她去看看。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记不得了,大致是他自持君子立身端正,不愿去那烟花之地招惹风尘,后来玉娘闷闷不乐了好久,他就对她说,从今日起,她如果每天读一本圣贤书,三个月后还坚持如此的话,就带她去,玉娘不满的应下了。
再后来……
原来,他除了欠了她一段情之外,还欠了一场曲……
——
画楼中,阮郎一身蓝衣端坐,岁月斑驳难掩他仪态平容,衰老的皮囊下是浩然风骨……
厢房外面,尾随了一路的璇若暗暗叮嘱怀抱瑶琴的姑娘,言爷爷应当思及早逝的发妻,追念往昔,待会上去最好是唱一些歌咏坚贞不渝的词曲。
轻纱覆面的姑娘答知晓了,她轻笑,乐坊之中,最擅长的不就是情情爱爱的么。
头簪金步摇的盛年女子,风韵犹存,含笑对阮郎说道,“阮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菱纱姑娘音色最是妙润,且工于琴萧,在长安可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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