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问道宗内各殿各峰俱已开始早课修炼,繁忙起来。
问道宗幅员辽阔,而此刻位处腹地的治空山、栖阳宫中,众位修者、仆从,正在侍奉宗主用早膳。
旭日东升,几缕光芒照在栖阳宫最高的琉璃屋顶上,反射出璀璨的七彩霞光,映在山下百姓眼中,几如另一轮骄阳。
那骄阳却转瞬被一道刺目血光遮掩。
那血红强光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引得山上山下、无数人放下手□□课,愕然朝光起处张望,心情或是嘲讽冷笑、或是苦叹伤怀,想法却都如出一辙:这是谁家子弟被逼得走投无路,竟在宗主门前祭出了涅槃光?
正用膳的宗主沈月檀自然也瞧见了那血光,他放下盛着清盈酸甜樱桃汁的白玉盏,好奇朝窗外张望:“那是涅槃法的血光,是什么人要见我?”
一直恭恭敬敬立在沈月檀身后的管事对侍女使了个眼色,这才笑道:“乡野刁民,只恐污了少爷的眼……”
沈月檀微微皱眉,他生得颜色极好,又地位尊贵,眉目端严俊丽,不过十八岁年纪,就显现出了宛若神佛转世的威仪,只不过轻轻一皱眉,便令得满堂侍从屏住了呼吸,“杨伯,自幼爹娘对我耳提面命,若见涅槃光,宗主必亲临……”
他正要慷慨陈词,为他斟茶的红衣侍女不动声色倾斜壶身,水面越过杯盏,哗啦啦溢了出来,不等沈月檀开口,那侍女慌张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磕头道:“少……宗主、宗主饶命!”她连连告饶,竟已带了几分哭音。
沈月檀见了,原本几丝不悦也烟消云散,只得叹道:“白姐姐这是何必,你侍奉我三年有余,尽心尽力,我还为这点小事罚你不成?”
那侍女方才抬起头来,含着眼泪破涕为笑,盈盈福了福身,娇声道:“多谢少爷宽宏大量。”
被连番打断用膳,沈月檀也没了兴致,挥手命人撤去。绿衣的侍女捧着个朱漆的食盒,那食盒先前放在满桌珍馐的正中央,却连揭也未曾揭开就要撤下了。那绿衣侍女犹豫道:“少爷,这是至深海中的成年雷蛇做的肉羹,少爷多少尝一口?”
沈月檀尚未开口,杨管事已经沉下脸斥责道:“多事!少爷叫你撤就撤,哪来这许多废话,速速撤了席,再传令到山门,将祭涅槃光之人领进来。”
那绿衣侍女委屈咬了咬嘴唇,沈月檀笑道:“绿缇,你这丫头,不过一碗肉羹也要念几句,还不快去。”
雷蛇法力高强,牺牲数十人性命才得以捕获一条,是以沈月檀口中的“不过一碗肉羹”,背后却藏着数十条人命。升斗小民打生打死,拼尽了性命,竟也换不来上位者漫不经心一顾。这许多死死伤伤,到头来全无价值。
绿缇垂下头,掩饰着眼中泪意,应了一句喏,匆匆捧着食盒离了栖阳宫。
沈月檀已经回了侧殿,任几个侍从为他更换祭拜的礼服。今日是他去世父母的九年忌日,有众多宾客前来祭奠,是以他衣着简素,却仍是衬得整个人清逸出尘、人中龙凤。
杨管事则在一旁念宾客名单,待念到“离难宗,沈雁州”时,沈月檀脸色倏然一沉,冷道:“沈雁州?一年前他叛宗离山,如今回来做什么?赶他出去!”
杨管事叹道:“老爷、夫人于离难宗主曾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忌日来上柱香,报恩之心拳拳可嘉。如今天下魔兽猖獗、魔门蠢动,我正道宗门应当不计前嫌、彼此守望相助,才能固守修罗界平安。少爷……”
沈月檀不为所动,仍是怒道:“爹娘当初收养沈雁州,是要为宗门添个左臂右膀。然而爹娘尸骨未寒,他就弃我……弃问道宗而去,何曾有过半分知恩图报的念头?这人倒是好本事,不过一年的功夫,竟从宗门弃徒变成了离难宗的宗主。善恶不分、使竖子掌权,想来这离难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通通赶出去!”
杨管事垂下头,掩饰满面不耐与杀机,口中却惶恐道:“少爷、少爷,万万使不得啊。”
他正要力劝,门外突然传来一名侍从的嗓音,高声道:“启禀宗主!七位长老齐集照昆殿,恭请宗主移驾,有要事相商。”
杨管事面上闪过喜色,却仍是露出紧张神色道:“七位长老齐集?不知是什么要事?”
沈月檀却胸有成竹,只摆了摆手道:“杨伯不必担忧,不过是些许误会,说清楚便是。我去去就回,不耽误祭礼。”
他说完便带着随身侍从往外走去了。
杨管事躬身相送,见宗主一行人上了飞舟,往照昆殿飞去,嘿嘿笑了两声,一甩衣袖,叹道:“只怕你有命出去,无命回来——广德,将那盒雷蛇羹取回来,老爷我要享用。”
一名随从低头应了,一溜小跑去取蛇羹,杨管事又想了想,吩咐道:“乡野之民不知天高地厚,在山门外擅自祭出涅槃光,将他捉来打一顿,赶走了事。”
随从一一应了,各去忙碌不提。
问道宗宗主之下,设有八长老之位,其中一位四个月前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而仙逝,长老位至今空悬,只剩七位长老辅佐年轻宗主。
沈月檀带着一众随从步入照昆殿正殿之内,殿中四座阿修罗王雕像森严肃杀,更衬得七位长老神色格外凝重。
地上战战兢兢跪着一人,正是沈月檀的堂弟沈梦河,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仓惶抬头看了沈月檀一眼,又慌忙低头哀泣不已。
沈月檀先同众位长老们见了礼,这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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