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有句俗语,叫做谣言止于智者,草原上亦有句类似的俗语,叫做谣言起于智者,相比而言,后者更为正确。
如何编造一个完美的谣言让众人信服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你需要考虑听众的心理活动,从那些繁如星海的思绪中找到那条看似完美实则错误的路线,使人们在矛盾中模糊逻辑,否定自我,然后相信那些本不该存在或发生的事情。
所幸,管夷吾就是一位难得的造谣高手,他是来自“三丈院”的碟子,身后立着那座神秘而恢弘的天下文库。
谣言最先源自一位来自赫尼族的年轻猎手,这位猎手自然是被人安排好的棋子,他在一次酒宴中讲了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那天在别云峰前的小山坡上所发生的一切,就故事的趣味性而言,他讲的潦草而空洞,乏善可陈,显得很不真切,在在场的几位有识之士犀利的言辞下,故事的逻辑土崩瓦解,那名年轻猎手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是他道听途说所得,其中很大一部分源于他的猜测。
接着,是一位来自北凉府兵的军官,他讲述了自己在阵前的经历,故事中有具残忍暴虐的血尸,有些自刺破乌云从天而降的乳白圣光,有片深不见底令人颤栗的血色汪洋。
他的故事绝对真实,只是内容太过稀薄,让人不住产生联想,于是便有了新的问题,是谁击败了强大而可怖的对手,又是谁救下阵前众将的性命。答案自是众说纷纭,有青衣,有斗笠,有红妆擂鼓,有金甲杀敌,自然还有那阵前的小将黑驴。
对于最后的那一种答案,人们不再用紧密的逻辑来推敲,而是用犀利的嘲笑来颠覆,人们不屑于用智慧来解决如此小儿科的问题,与是便失了智慧。
就在谣言要被人们笃信的事实或者说是证据掩埋时,事情有了转机,那是一场发生在玉门关内最有名的酒家大福顺的宴席,有斗笠陪着主簿,有金甲带着红妆,有人自席间见到那位骑着黑驴的小将以及余下几位毫无掩饰的谢意。
人群开始动摇,人们将那些早已被否定的故事重新挖掘出来,字字斟酌,这次,虽然矛盾依旧存在,而人们却开始选着相信。
管夷吾的手段其实不算高明,之所以能够成功,更多的是来自于他的那些棋本身便具有极其高的行动能力。
是故,有人在青纱绿帐间道了句无聊,有人在卸了红妆后眉宇清扬,有人抚着黑须露出憨憨的笑容,也有人的眼睛在白色纱布间泛着精光。
渐渐地,谣言在黑旗军中开始流行,那些从草原上逃难而来的人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击败了血屠城,而血屠城是突厥牙帐下的第一高手,于是,那些绣在寻猎得来的鹰翎上的文字在草原人间传颂,那是一段坚毅的呼号,一段铿锵有力的呐喊:灭突厥者,李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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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乘兴而去败兴而回的红灯街一游后,李决便很少出营地,当初他的打算是去南方,而这却并非南朝,这儿只是那个横在南面的伟大帝国的边缘,而非那个能让他感到亲密的故土,他就像一个归家的儿童被挡在了门外,内心即是凄凉又是期许。
在玉门关住下已过了半月的时光,北凉府兵已经南撤,原本就驻守边陲的边关五峰的将士也已陆续收到了来自府郡和朝廷的封赏,而作为这次战役中最大的功臣,李决的赏赐却迟迟没有兑现。
虽然那日,他被莫名其妙地邀请,喝了席水酒,但那做统领的承诺却并没有应验。
这些日子,随着那个有关于他的谣言愈传愈烈,他所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就连住所都从先前的那处残破小毡房换成了现在这个透着阳光的白色大帐。
李决打算等下去,不仅仅是因为百里奚对他说这一切都是在为他造势,更是因为他对陆先生和那位主簿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
然而有的人却无法再等下去,是因为家园就在眼前,抑或是天地就在眼前。
石宗要走,李决并不打算挽留,但当得知孙叔敖和小小也要离开的消息后,他便觉的需要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从一开始,我们的关系便是商人和顾客的关系”石宗来辞行时已打理好了行囊,瘦马牵在身后,腰刀别在身前:“所以我不希望你太过伤感,更何况离开是早已说好的事情。”
李决望着石宗,目光在他那褐色的眼睛和粗布短袖间游荡着,然后便发现他已经是一身南朝人的打扮,低头,沉默,举手,作揖,这时李决饯别,亦是南来以来第一次与人作揖。
石宗有些疑惑,望着李决的脸,忽然笑出了声,他明白过来,这是一种相劝,即已经来了南朝,便该做南朝人的打算,于是,他点头称是,作揖回礼。
“那天,我特意帮你问了那小童,那女子叫做绿衣,不是驻店的姑娘,现在恐怕已经往南方去了。”望着石宗离开的背影,李决轻声说道,然后转身,没有再看一眼,远处,那身影微微一愣,亦快步离去。
转过身,便可看见不同的风景,以及不同的人,李决看着眼前的那两位,开口问道:“你们俩也是打算要走?”
“是的。”小小和孙叔敖齐声答道。
看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李决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既然要走,总要说个去处,到时候若想相见也可简单些。”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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