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须书生的鼻子此时还流着血,可是已经没人再去关照他那可怜的鼻子了。
炕上,将少年的带血衣衫剥开,胸前只有一个小洞,伤口中流出一抹黑红色的脓血。镇三关心里清楚,骇人的创面在背后。
镇三关皱皱眉,赶忙要给息栈脱掉皮袄:“把手松开,你把手松开,衣服脱了!”
息栈两眼微睁,面色如纸,嘴唇自顾自地颤抖,已经说不出话,两手却横在胸前死死攥着他的剑!
“你把剑放下,把衣服脱了!”镇三关忍不住低声吼道。
息栈痛苦的双眸一眨不眨,似是垂死顽抗一般,就是不松手,僵硬的手指掰都掰不开!
镇三关一愣,对着那张绷得紧紧的倔强小脸,急吼吼地说道:“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伤!剑先放下,没人抢你的剑,没人抢你的!放下,你听见没有!!!”
息栈惊惧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对上了镇三关双眸中铁水一般通红炎热的光芒,四目交汇片刻,痉挛佝偻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剑鞘滑落在炕上。
黑色墨玉瞳仁的光彩淋漓破碎,那一刻的伤痛和绝望,如同寒风江雪中折翼坠落,垂垂等死的雏鸟。
隐忍的屈辱簍-u,n拗的悲伤倾泻而出,羽睫之下缓缓划过了两滴泪痕,清冷如梦,寂寥如尘,滚过苍白无色的面颊?/p>
镇三关怔怔地看着这少年此刻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恍惚,心口像是被那雏鸾刃戳中了一般,猛得一阵刺痛,收缩,惊悸……
隐隐作痛,后劲绵长……
子弹穿右侧胸膛而过,从少年的脊背中取出。
后背有一块很大的创面,跟那细瘦的脊背比起来,创面大到恐怖。红的白的一堆血污、烂肉和骨头渣子被子弹巨大的冲击波震荡,从创口翻了出来。
疼……
太疼了……
胸口如同被一根通红、炙热、滚烫、坚硬的烧火棍捅开了一个洞,翻滚搅动、撕裂破碎一般的疼痛!
意识渐渐模糊,剧烈的痛楚却每每将息栈从虚无缥缈的深渊拽回到兵荒马乱的现实。
在痛苦和更加痛苦之中选择,在不如归去和隐忍挣扎间徘徊。
太累了……
真的撑不住了……
救我,谁能护我……
无数条银枪向少年袭来,鲜血迸射纷飞。
铁盾砸断了脚踝,再也飞不起来。
耳畔隐隐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微弱的呼喊:“亭儿,不~~~~~~~~~亭儿,不要,快回来~~~~~~~~~~~~”
凤剑泣血,鸾刃哀鸣。
转头的一瞬,漫天发丝之间,隐隐看到了心中时刻惦念的身影。
殿下……
快逃……
“噗哧~~~~”
银枪划破天空,洞穿水雾,没入后颈,从喉头穿出!
下巴缓缓扬起,发丝垂垂而落,一口鲜血pēn_shè而出,涛涛碧血染红了如丝如幔、如诗如画的一副青衫,
数十只利矛齐齐扑来,“噗哧”、“噗哧”、“噗哧”,纷纷戳进了青衫少年纤细的身体,那一刻将坠落的凤鸟用一圈尖矛利刃牢牢钉在了空中……
飘荡在空中的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这个妖人!!!!!!”
火焰腾起,血光冲天!
烈焰焚空之际,一只火色淬炼的凤鸟破云而出,无所依存的魂魄缓缓飘向西方天际……
“嗯……唔……嗯…….”
少年口中不断呻吟,那一刻痛不欲生,却又死不甘心!
军师用烧红的小刀剔开皮肉,再用镊子深入骨头缝中,夹出了那一枚带着铜锈的子弹。
息栈自始至终都没有陷入昏迷,却还不如干脆昏迷不醒。
镇三关解下脖颈上的白布条子强迫他塞入口中咬住,怕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少年的全身被汗水湿透,十只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扒住床褥,胸中因剧烈疼痛而传出阵阵沉重的喘息和呻吟。
那一双痛苦颤抖的眼睛瞪得镇三关几欲不忍,几次抽身离去,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儿,再沉着脸低头回转。
涂了土方的金疮药,盖了一片干净的白布,再缠上白色绷带。
伏在床上的受伤小凤奄奄一息,惴惴可怜。
镇三关吁了一口长气,摇头皱眉道:“这傻小子,看见上了膛的枪管子,咋不知道躲呢……”
军师抬眼说道:“他不认识枪管子。”
“没见过盒子炮?看他拿个小锥子戳人可是不含糊!”
军师摇摇头:“当家的,你还没看出来,这娃子就不知道枪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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