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法家唯一不同的是,老子是一位温柔的政治家,他在政治问题上一直保持着“顺应”态度。王弼为“道常无为”做注时说:“顺自然也”[见《老子·第三十七章》,用【魏】王弼《王弼集校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8月),第91页。],可见老子强调的“道”也是一种顺从,正符合他自己“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见《老子·第七十八章》,用【魏】王弼《王弼集校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8月),第188页。]的观点。具体来说,百姓无欲无为,做到顺从,国家就会稳定。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上,老子认为统治者便不需要刻意用某种手段去管制人民,而是采取一种近似于“愚民政策”的办法,任其无欲生活,天下自然就会安定。归根结底,他对统治者还是提出了一定的要求,叫做“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见《老子·第三十七章》,用【魏】王弼《王弼集校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8月),第92页。],实则是以“无为”求“有为”。
庄子与老子不同,在知识和发展这件事上,他似乎做的比老子还要彻底,还要极端。笔者从《庄子》中提到的一个故事入手进行分析: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见《庄子·大宗师》,用【清】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7月),第242页。]
泉水干涸,鱼儿与其相濡以沫,不如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地游,彼此互不干扰。“相濡以沫”在今天看来多用于夫妻之间,是一个很浪漫的成语,但是放在庄子那个时代大概是行不通的。鱼儿无论怎样互相吐气,沾湿对方的身体,最终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既然这样,展示这样的气节和友情又有什么必要呢?反倒不如在大江大河里彼此不知。所以在庄子看来,一个好的天下,是不需要拯救也不需要爱的。[见厦门大学易中天先生《中华史·百家争鸣》(香港:商务印书馆,2014年9月),第23页。]
庄子说的“相忘于江湖”可能实现吗?当然是可能的,但是这个状态不会永久存在,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永远存在的事物,就好比永动机在世界上没有办法出现一样。只不过庄子并不在乎这些,他的观点比老子更加极端激进。《庄子》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
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
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卬(赵谏议本作“仰”)而视之
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溢)汤,
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
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僃(备);纯白不僃,则神生
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见《庄子·天地》,用【清】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7月),第433页,第434页。]
子贡是孔子弟子中的实干家、政治家、外交家,办事通达,讲求效率,善于雄辩,但是汉阴为圃者却说得子贡“瞒然慙,俯而不对。”[同注16.]为圃者认为用了机器,就代表有了投机取巧的事,做了投机取巧的事就意味着有了投机取巧的心,心灵便不再纯洁。从这个观点中,我们可以推出庄子大概是反对机器,反对科技进步的。
庄子认为人应该没有知识,没有欲求,自然率真的活,这一观点使得他在老子学说的基础上变得更加极端。他所认同的的社会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八个字:
上如标枝,民如野鹿。[见《庄子·天地》,用【清】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7月),第445页。]
所谓“上如标枝”,是指“出物上而不自高也”;所谓“民如野鹿”,是指“放而自得也”[以上两注皆出自《庄子·天地》,郭象注,用【清】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本(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7月),第446页。]。在庄子看来,统治者只是一个摆设,在人之上但是无需被尊崇,就像山上的树一样,在高处,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而百姓就应该像平原上的野鹿,自由闲适,无所拘束,每天只要求填饱肚子就够了。对百姓的要求,庄子与老子是比较相像的,而对于统治者,庄子则更倾向于将他们与百姓划为一体,易中天先生对此的观点叫做庄子的“无政府主义”[见厦门大学易中天先生《中华史·百家争鸣》(香港:商务印书馆,2014年9月),第42页。],笔者认为亦可。庄子哲学带有非常明显的佛教色彩,主要体现在有强烈的融摄精神。《庄子·齐物论》中讲到: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见《庄子·齐物论》,用【清】郭庆藩撰、王孝鱼点校《庄子集释》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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