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察觉有异,抬头见他面容扭曲,脸颊涨红,是个要哭不哭,似狂非狂的光景,忙一掌拍了过去:“得了吧!你要报仇的人多去了!姚苌慕容垂,哪个不比慕容冲可恨?你憎他入骨,真只为了家国之仇?!”
苻坚浑身一震,睁开眼来:“自然!他为一己之仇将三秦之地杀地赤地千里片甲不留,若我苻坚对他不住,那天下百姓何辜!”
任臻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你当年为一己私欲将个十二岁的孩子纳入后宫易弁而钗就问心无愧?若你灭慕容燕国为的是天下大势,那他一个亡国皇子被迫受辱雌伏又有何辜?”
苻坚呆呆怔怔地听了,任臻说的一字一句推敲开来竟都如哽入喉,痛彻脏腑,偏生又取不出咽不下!
任臻重新起身,拍拍屁股,继续以一种轻轻巧巧似地语气道:“苻坚,这些天我在未央宫中看了你留下的这十几二十年来所有的政绩、奏折,你这辈子做皇帝够格了——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秦皇汉武都比不得你,惜的是矜大好功,不知休息民生,怀妇人之仁,在内有姚苌慕容垂等贰臣未除之时又大举伐晋,一跌而失天下——前秦灭国源于自身源于天意,而非一个报仇雪恨的慕容冲!”
苻坚缓缓抬起头来:“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怎么会生的与慕容冲一模一样甚至取而代之,破了前秦的长安城,成了大燕的新皇帝。
任臻竖起一指在他面前轻轻一摇:“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天王——现在总该告诉我这玉玺到底去了哪吧?”
苻坚肃然地看了他半晌,才终于点头道:“好。玉玺就在建康。是我亲手将它交给我儿苻宏,命他带到江东面呈丞相谢安。”
“……”任臻脸都绿了,气地一把提起苻坚的衣领:“说什么屁话!这和你之前告诉我的有什么不同?!你要言而无信么苻天王!”
苻坚坦坦荡荡地任他撒气:“我说以玉玺下落交换,如今如实相告并无失信——玉玺的确被送到江东——我那时只想保住苻家最后一点血脉,怕东晋朝廷不肯善待苻宏,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将玉玺交出以换得司马氏对我儿网开一面。这都是事实,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任臻要抓狂了:“你妹啊!那刚才还故弄什么玄虚!你这个骗子!小人!什么天王!”
苻坚一掌拍开他的手,好整以暇:“皇上慎言,方才您也说了,从此天下再无天王——你是小人,我也没说过我是君子啊。”
任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副嘴脸——奇了怪了,难道无赖也能传染的?!
此时帐外声响,想是杨定什翼珪二人回来了,苻坚淡定地瞟了任臻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任臻这才发现苻坚还是个衣裳不整的状态,赶紧一跳三尺高,劈手夺过衣服就往苻坚伸手砸,一面喝道:“赶紧穿上!”一面脚不沾地地如阵风一般刮出帐外,正与什翼珪撞个满怀,他面色铁青地一招手道:“备马!回宫!”
什翼珪知道是事败了,大气不敢出,立即转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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