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恒坐在桌前,手中正拿着块玉佩出神,被这一问惊了一跳,回过神,招手示意儿子进来,「过来,陪爹说说话。」
「好咧。」
莫霖轻快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往窗下的椅子里盘腿一坐。他才冲过澡,此时只穿了件薄绸的无袖对襟小褂,下身一条撒脚裤,湿漉漉头发披散着,面上还带着水汽,愈发衬得眉青目翠。
莫恒见他坐没坐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手指一点他额头,「已不是无知孩童了,还没个正经模样。」转瞬又是轻轻一叹,「一转眼,你都这般大了。」
莫霖嘿嘿一乐,瞥见那玉佩,问,「爹,这玉佩哪儿来的?」从父亲手中拿过来细看。
那玉佩是上好白玉琢成,一寸方圆,镂空雕成寿字图样,周边满是如意纹,灯火下莹润生辉。莫霖日常也见过大户人家公子腰间佩了玉坠等物,却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不禁爱不释手。
莫恒见他喜欢,微微一笑,「这是给你的,戴上罢,莫要摘下来了。」
莫霖睁大眼睛,「这得多少银子?」
莫恒摇头,「你爹我哪儿买得起。这是你满月时外祖父所赠之物,这些年你还小,我怕你不晓得爱惜,便一直收着没拿出来。」
「我外祖?」莫霖这下不止眼睛瞪得溜圆,便连嘴也张得老大,「爹,我竟然还有外祖,怎的从没听你说过?那我娘……」
自他记事起,便从未见过母亲,幼时见人家有娘,便也哭闹着向莫恒讨要,时常惹得莫恒伤心,父子相对流泪,待大了懂事些,便约略明白母亲许是早已过世,怕惹父亲难过,自此绝口不提此事,是以这许多年,竟不知自己母亲是谁,今日见父亲主动说起外祖家,登时一颗心提了起来。
莫恒岂会不知他心思,对着儿子渴切眼神,心下一酸,轻轻拍一拍他脑袋,「以往你还小,这些过往之事难以尽述,如今你渐渐懂事,爹也可以跟你说上一说。」
看着烛火出一会儿神,缓缓道:「这话说来可长了,需得从我小时说起。」
「咱家祖籍饶州,先祖们世代务农,到得你祖父这一辈,家中已置下几亩薄田。你祖父为人勤快,又租了十来亩大户人家的田地,带着你大伯日夜劳作,才得养活这一家大小。三十余年前,我只得七岁,天降洪灾,饶州大涝,千顷良田颗粒无收,一时饿殍遍地,你两个伯伯并一个姑姑均病饿而死,你祖父生怕我也活不下去,便求了牙婆,将我卖进城中一家大户去,好歹有口饭吃。
那户人家中开有药材行,买下我后调教一二,便差遣我去服侍药行掌柜。我在药行中做了两年杂役,跟在掌柜身边,倒也学了不少东西,识得几味药材。那一年,药行中忽的来了位大主顾,掌柜待之极是恭敬,派我跟前跟后,供人差遣。后来我才得知,原来那人竟是誉满江南一代名医,俞清霜。俞神医喜我做事伶俐,临走时向掌柜讨了我去做药童,将我带回扬州。又过三年,因我勤快好学,索性收了我做徒弟,你爹我一身医术便由此而来。」
莫霖尚是头一次听父亲讲古,只听得目不转睛,「后来呢?」
莫恒眯起双眼,回思往事,唏嘘不已,「我拜了名医为师,一学便是十年,二十三岁方有小成。这十年间,师父门下弟子并非只我一人,只是师父授徒严苛,弟子稍有不如他意处,或因其心术不正,或嫌其懈怠不肯钻研,便要逐之出门,到头来,竟是只得我一人忝列门墙。那一年,我学成出师,欲往四方游历,临出门前,师父将我唤进房中,便如你我父子这般对坐而谈,我方从师父处知晓师门传承。
咱们这一派医术的开山鼻祖,乃是百年前武林中人称鬼医的一代奇才顾醒秋。这位顾祖师爷医术精湛,武艺超群,人到中年时,又钻研起毒术来,其下毒之法无迹可寻,解毒之术又高明万分,武林中人人闻之心惊,也因此,欲拜之为师的不知凡几,颇有几名弟子得其亲传,医武双修,风头一时无两。
不过顾祖师爷到了晚年,弟子不肖,出了一名败类,仗着武艺与毒术为祸江湖,毒杀不少武林名宿不说,还制出淫药mí_jiān良家女子无数,累及师门名声,几名师兄受命清理门户,也败于他手,因而横死。顾祖师爷一怒之下亲自出手,诛杀此子,但此时已师门凋零,唯有两个最小的徒弟幸免于难。此后,祖师爷立下规矩,其医、毒、武三术,不可由一人尽学,习了医术与武术,便不可再学毒术,学了医术与毒术,便不得有武艺在身,以防再有狂妄之徒仗此作恶。这两个徒弟中,最小的那一个便只学了医、毒之术,其后传与子孙,便是我师父了,惜乎师父没有子嗣,只得两个女儿,这才便宜了我。」
莫霖听来只觉惊心动魄,追问连连,「爹你还会使毒?我跟你学医,又去学武,你怎的也不拦我?」
莫恒微微一笑,「我初时一心求医,是为悬壶济世,想着学那毒术作甚,不过那日师父讲完师门掌故,便将祖师爷所著《医经》与《毒经》一并给了我,言道:祖师爷研习毒术之初并非专为害人所用,实是医毒本有相通之处,许多病症唯有以毒攻毒方有一线生机。医者只需将心术放正,毒术便也是救人之道,庸医用药不精,与毒术害人又有何异。我当日听了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这几年,方觉实是至理,这才钻研起来。至于你学的那些功夫,不过皮毛而已,哪里算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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