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勋喝多了,第二日醒来,喝了几万醒酒茶,又恢复成往常模样,拉着江彬四处游荡尽地主之谊。江彬被拖着爬山泛舟的见识了各处景致,王勋方道:“宁波那处我托了人,你便也当回皂隶罢!”
江彬面不改色地戳王勋脊梁:“睚眦必报!”
王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神情。
杭州府与宁波府离得近,水路走得快些,江彬在杭州湾吐了两回,到宁波又被王勋灌了回来。吃饱喝足,王勋便带着江彬“赴任”。衙门里的关系,是孙镇的表亲,王勋送那人几坛酒又给了一串钱,江彬与汤禾便各自领了套青衣。
翌日,江彬顶着这皂隶身份由衙门上司领着去了名为安远驿的市舶司。
市舶司沿袭前朝之制,掌管海外诸国朝贡及贸易事宜,市舶司内置提举一人、副提举二人、属下吏目一人。市舶司的提举正是正德皇帝亲自指派的太监赖恩。赖恩内书堂出身,面目俊朗,博古通今,年纪轻轻却深得正德皇帝宠爱,便将这份差事交予他。由他坐镇的市舶司,还未出过岔子。然而正德皇帝前往南京前,一封奏章却令他生出些担忧。他不信,事情当真如奏章所述,单是倭人间的纠葛,于是侯着途径南京的江彬,塞了纸条给他,命他暗中彻查。
市舶司隶属于布政使司,税收权原掌握在布政使司手中,但因了赖恩的兢兢业业,正德皇帝特批他全权负责税收。对于此等肥差外流,布政使司自然不满,此次纰漏他们也没少参奏,暗指此中猫腻。
江彬打听之下得知,赖恩告假回乡祭祖,尚未归来。江彬在衙门上司的引荐下,见了副提举一面。那肥头大耳的副提举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江彬呈上的三十六两雪花银,说起话来嘴里像含着颗核儿:“但说无妨。”
江彬恭敬一揖道:“我表嫂屈身于一倭贾,几日后他便途经安远驿去会一台州商贾,能否请大人通融,先查其货报其税?”
那副提举抖了抖脸上横肉:“我原也想通融,可前段时日出了些岔子……”
江彬忙接道:“可是那两队倭贾之事?”
副提举颔首,看在银两面上摆了说书架势:“倭人宗设与瑞佐,各率一队先后至我司。提举大人却命人先查后到的瑞佐货物,并于设宴款待时令瑞佐居于上座。宗设一气之下召集倭人追杀瑞佐,瑞佐逃至城外,宗设仍不罢休,沿途烧杀抢掠,夺船回了倭国。”
江彬听罢,沉吟片刻后道:“提举大人可与那瑞佐相识?”
副提举一听哈哈大笑:“你一衙役,连这都不知?那瑞佐身旁的译官宋素卿原是京城人士,至我司当日便送了提举大人金缎一端、绸绢十匹、合香五百,白金一百两……”
江彬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向来志向高远的赖恩竟也逃不过这一劫。又使了些计量,求一丈赖恩分于副提举的绸绢。又留了几日,与汤禾共同打探得人证物证确凿,这才鸣鼓收兵,与王勋一同回了杭州。
又逍遥几日,江彬不得不回京赴任。
王勋送江彬到城门口,唠叨几句,被江彬笑话婆妈,这才道别。
江彬翻身上马,王勋却又叫住他:“有句话不当说,但我怕你日后……”
江彬扭过头,就听王勋郑重其事道:“当年于大同斩鞑靼来使,并非我本意。”
江彬一愣,拽紧了缰绳。依他对王勋的了解,王勋确不会因了一时冲动而罔顾大局……
江彬不敢往下想,硬生生说了句“保重”,一挥鞭,扬尘而去。
王勋望着那逃也似的背影,兀自叹了口气。
江彬一入京,便被正德皇帝派遣的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迎进宫里,不知道的还当正德皇帝又抢了哪个有夫之妇。江彬见了正德皇帝便呈上那些个赃物、供词,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个仔细。
“赖恩当年因家里揭不开锅,被双亲阉了送到皇城外,要不是张永看他可怜……”正德皇帝一叹道,“未料,终究是逃不过这眼前利……”
江彬挠着望微脖子,没搭话。
正德皇帝也伸手帮着挠:“赖恩毕竟竟是张永提拔的……之后,便交给东厂罢!”
江彬不动声色,心中却想着自己千辛万苦,不过又给正德皇帝卖了个人情。
正德皇帝看江彬那模样便知他心思,摸着望微肚子道:“此事不单单是拉拢,若今日不先动作,恐市舶司要被文官们撤了去。到时那些富贾仗着各自势力积欠倭国商贾货款,即便倭国商贾向乡绅求援,也不过是引狼入室。日积月累,狗急跳墙,那些个地方官必会反咬一口,唆使朝廷答应出兵剿灭‘倭寇’,若倭国胜了,必占我岛屿。若我军胜了,从此便断了往来。若僵持不下,则劳民伤财。”
江彬愣了下,未料到正德皇帝想得长远,想来还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这几日可还过得舒坦?”正德皇帝似也不愿多说此事。
江彬从袖里掏出一物递过去。正德皇帝接过了,见是枚仿春秋战国时期的雕了兽面纹的赤玉指环,玉料中等,做工却不俗,古朴中透着灵气。套拇指上试了试,大小刚好,之后又怕见光会化了似的,小心翼翼地用绒布包了收进锦盒里,找了个柜子锁上。
江彬脸上有些发烫,他也就在逛古玩店时觉着有眼缘随意买的。
正德皇帝绕到江彬,下巴搁他肩上:“抽屉桌里,那些钱哪来的?”
江彬抬了抬肩,正德皇帝却又把胳膊环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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