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一声含糊的答应,阮宝生急忙迈步进屋,在门口就打千儿问好:“宝生给李爷请安。”
小二和阮兴跟在阮宝生身后,打眼一瞧,这间厢房不大,拿条案隔出里外,看样子,外间是办公用的,靠墙一张杨木书案,上面堆了不少本子,册子,纸笔墨砚等物。里间是小憩用的,一张罗汉床一个小炕桌,脚踏旁边还搁了一个痰桶。
屋里只有李爷一人,他松散着外衣,横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杆的烟袋。听见有人进来,李爷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扫了阮宝生和小二父子一眼。
“猴崽子,就是嘴甜。”
李爷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手肘支着罗汉床,轻轻转了个身。
阮宝生紧走几步,凑到床里,从腰间的荷包里掐出一缕烟丝,续进李爷手上的烟袋锅里,“瞧您说的,儿子这嘴再甜,也越不过您的份位去。这是西北产的上等烟叶,用玉兰花薰过,特别的香,您尝尝,要是觉得味儿好,儿子再想法子给您淘涣去。”
李爷嗤笑一声,“行啦,我都被贬到这杀生害命的地方来了,你也甭巴结我了。”
阮宝生连连摆手,一脸挚诚,“您那是嫌弃我们这些小的不好教导,才跑到这里来躲清净。不然,就凭李爷的学问、见识,您要还留在宫里,如今的司礼监掌印,还不是您的。”
李爷大笑出声,翻身坐起来,在阮宝生头上敲了一记,“别的没学会,净学你师父油嘴滑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我跟前夸得我一朵花儿似的,回了宫里,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鬼都不信你嘴里的话。哼,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做了丽坤宫里的管事太监,就你这张嘴,死人都能让你哄笑了。”
“瞧您说的,我哪有那本事,死人能笑,那不诈尸了。”
李爷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大笑,他知道阮宝生有事,又和他调笑两句,就让他说正事。
阮宝生把小二拉过来,往李爷跟前一推,“我老家的堂弟,想进宫,您老给验验。”
李爷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孩子,盯了两眼,便笑道:“哟,好俊的模样。”
小二的面目还没长开,尚有一脸稚气,但眉眼端正,姿容清秀,特别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特别的深,眼睫纤长,更衬得外有情,眼波流转时,已能看出一点绝色的意思。
只是这身子骨,也太瘦了些,不知道有没有恶疾。
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的苗子,李爷不由也上了心,他站起身,围着小二来回转了两圈。
乡下的孩子没见过多少世面,一般遇到生人就会打怵,再这么验货似的瞧他,是个孩子都得害怕,胆大的也得腿软,胆小的直接就哭了。
小二也害怕,他紧紧攥着拳头,腰板绷得笔直,一脸防备的盯着李爷。小二从小受苦,爹不疼娘不待见,全靠自己硬撑硬抗才长到这么大,性子比普通孩子沉稳得多,也倔强得多,越是这样逼迫他,小二就越是不肯服输。
“还挺倔!多大了?”李爷捏了捏小二的肩膀,哼笑问道。
小二还绷着一股劲儿,听见李爷问话,只低着头不言语,阮兴生怕人家不收,忙赶着替小二回答:“过了今年,就整十岁了。孩子小,不懂事,您多包涵。”
李爷瞪了阮兴一眼,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门,斥道:“这孩子是哑巴?谁用你多嘴!”
阮宝生暗暗扯了扯阮兴的衣袖,让他别再多口。这也是入宫必走的程序,是查验的一部分,为的是看看入选的孩子口齿如何,身体是否康健,行动作派是不是端正,若是结巴或说话不清不楚,甚至只是因为说话的声音不够清脆好听,也能成为被拒收的理由。
阮兴吓得不敢再搭言,李爷和阮宝生说话时,看着还挺面善的,可那一瞪眼,竟让阮兴觉得,这位李爷,可比他们县里的县丞,有官威多了。
李爷又问小二:“叫什么名字?”
小二顿了半晌,才回过头去瞧了瞧他爹,见阮兴一个劲儿地冲他眨眼,急得额角冒汗,人也往前扑着,恨不能上来替他回答。
小二咬了咬牙,这才小声道:“小二。”
“大声点!”
李爷吆喝一声,小二吓得一抖,横劲儿也上来了,瞪眼喊道:“阮小二!”
“嗯,声儿还挺脆,”李爷这才满意,又道:“只是这脾气禀性还得好好调/教调/教,到了主子跟前,也这么梗着脖子说话,不是找死么。”
说着话,李爷又指了指小二身上的衣裳,“把衣裳脱了,我看看肉皮子怎么样。”
十岁的孩子已经知道羞耻,在爹妈面前也就罢了,在生人面前脱衣裳,孩子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小二觉得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牲口,在李爷像刀子一样的目光里,被他如同凌迟一样切割着,尊严被剐了无数刀,如今的小二,只剩下一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枯骨,木然的立在当地。
“快着点啊,我这还忙着呢!”李爷有些不耐烦,冷着声音催促。
小二紧咬着牙关,双手死死攥着衣襟,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脱衣裳,他不想光着身子被人看,他想回家。
阮兴在后面看着,小二不动,他急得跺脚,有心骂小二两句,又怕再被李爷呵斥,在一旁抓耳挠腮,摇晃着身子,挠心似的着急。
阮宝生叹了口气,心里骂娘,这要不是自己家的亲戚,实在推脱不过,他才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笑着上前,伸手就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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