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如何知道?”
唐鸥却不说。
“你的养父对你和妹妹如此糟糕,你们不厌恨他?”他问。
沈光明叹了口气:“厌恨不起来。他说我们两人都是他在河边捡的,不知谁家遗弃。若不是他将我们捡回去,不知道现在我和妹妹是生是死。这么多年来他不缺我们吃穿,虽不够疼爱,但还能如何?”
唐鸥无言以对。
“他说先捡了我,我当时身受重伤,他请了村中大夫来把脉,大夫便说我出生时体质便虚弱,因而才成了这副样子。沈晴是半个月之后捡的,倒比我健康活泼许多。”沈光明指指自己的背部,“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背上只留了一片疤痕。”
烛光中,唐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怜。”他说。
沈光明哭笑不得,摇摇头。
沈光明说了这样一番话,他也和沈光明讲开了心里话。
“你总说我别有企图,可我确实没任何企图。”唐鸥说,“不过你令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沈光明来了兴致。认识唐鸥之后他便对唐鸥十分好奇,但唐鸥口里什么都挖不出来,倒是从附上的丫鬟那里套来了不少话。
“我当时还跟着师父在子蕴峰学武,只学了一年吧。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被师父责罚下山砍柴,回来时在山下看到了一个大汉和一个小孩。”唐鸥说,“那大汉看似也十分凶悍,小孩趴在水中不动弹。我生怕那孩子有危险,想过去帮他,却被那大汉打晕了。”
沈光明忙附和:“好惨!”
“那大汉我不知何许人也,醒来之后他和小孩都不见了。时至今日,我心中仍有遗憾。”唐鸥说,“若我更谨慎、更强壮,说不定就能搞清楚那大汉对孩子是否真的恶意满满。我只记得他鞋上绣了个沈字,其余什么都记不住了。”
沈光明似有所悟:“所以你知道我姓沈,就想起了这件事?”
“是的。”唐鸥瞥了他一眼,“知道你姓沈之时,也知道你是个可恶的小骗子。但你确实有恙在身,我想到以前的事情,便觉得不管如何都要帮帮你。”
沈光明突觉不快:“你是因为别人才想帮我?因为心中有愧,所以从我身上找回来?”
唐鸥不辩驳,沉默注视他。
静寂片刻后,沈光明突然道:“你说,当日那孩子会不会就是我?”
“……会吗?你小时候到过子蕴峰?”唐鸥问。
“我记得是没去过,不记得的时候便不知道了。”沈光明晃着腿道,“应该是我吧?故事里都是这样的。”
唐鸥冷哼一声:“什么破故事,哪有这般巧?”
沈光明还想说话,他呼的一下吹灭了灯:“睡觉,明天一早启程。”
沈光明:“……”
他没练过什么厉害内功,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怒道:“你给我留点儿光啊!我连床都看不到如何睡?”
正茫然时,唐鸥走过来将他拉到了床边:“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我睡外面吧。”沈光明弯腰摸索床铺,“我时时要放夜尿,怕吵醒你。”
“别废话,睡里面。”唐鸥道,“再不睡我可打晕你了。”
沈光明不敢再说话,连忙蜷上床躺了。
明天就去子蕴峰了啊。他闭着眼睛想,不知道唐鸥师父是什么样的,是否和他一样凶。
第11章 子蕴峰
翌日启程,辛暮云送他们俩出门。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长发披在肩头,略显慵懒,眉目倒是更温润清隽了。
“路上小心。”辛暮云说,“前些日子官道上发生了几起剪径事件,你们要多加注意。”
唐鸥说我知道了。
沈光明有一些不舍。昨夜和唐鸥同睡一张床,唐大少爷睡姿十分凌乱,挤得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墙上;但在辛家堡这一日所吃所喝所见的,都是他这几年来少有的舒坦。辛暮云见他看着自己,挑眉温和地笑了:“欢迎你再来,只要你不打算骗我堡中任何一人。”
沈光明十分尴尬。他能对着唐鸥厚颜无耻地承认自己是骗子,但看着辛暮云的笑面却无法再说出那样的话。慌忙点头后他结结巴巴地说:“堡主……堡主保重。”
唐鸥惊奇地回头看着他,忍不住笑。
沈光明心想人帮我诊病,还给我指路,说一句好话怎么了?想是想了,却不敢说出来。
离开辛家堡之后便要翻越几座山。庆安城之所以是兵家重地,正因其易守难攻,周围是巍峨苍峦,十分险峻,唯一的通道,便是唐鸥正带着沈光明走的这条。
“路途略远,这马也上不了子蕴峰。”唐鸥说,“不过先安全过了这里再说吧。”
沈光明紧紧跟着他。他这人平日里胆子并不小,但最怕抢劫的强盗。那些人不会讲道理,更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方大枣千叮万嘱:遇到强盗,能跑则跑,实在跑不了再动口舌,万万不可逞一时意气而主动挑衅。他知沈光明练不了武,年纪轻轻却比自己更弱,每逢带沈光明出门都要把这番话翻来覆去地说。
沈光明便记住了。
他看看唐鸥的佩剑,又看看唐鸥的胳膊腿,心中暗喜:“应该没问题。”
心既定了,想法忍不住就多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张子桥是否肯教他青阳心法这件事。沈光明想到这件事,不由得又想到正缚在自己背上的飞天锦,便立刻想起了柳舒舒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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