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淡淡道:“那又如何?”
外面忽然进来的王宸忆看着父母争吵,面无表情,向他们行礼:“儿子来请安。”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屋子里的大小侍婢吓得头都不敢抬。果然,王夫人蓦然把手里的瓷碗重重的撂在桌子上:“你给我站住!”
王恒悠悠的端起粥来,吹着。
王宸忆不再向前走,转回来,脸色苍白着,语气里尽是不在乎:“母亲还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恨恨看着他:“你如今出去,可又是要去找那个安延之?你知道他是谁?”
王宸忆看着自己发怒的母亲,道:“我自然知道。十年前我就知道,可是母亲不知道,父亲不知道。”
王夫人被他这个说法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王恒却说话了:“宸忆可是喜欢那小子?”
王宸忆一愣,脸色微红。
王恒道:“既然如此,我替他安排个宫外的职责,或者直接让他来王府当幕僚,你看这样如何?”
王夫人被自己丈夫这句震惊了,然而又不敢向吼儿子一样吼王恒,只得小声道:“老爷!”
王恒看着自己儿子:“我这样做,你可愿意为之前的态度向你母亲道歉?”
王宸忆喉咙动了动,抬袖,弯腰,行礼:“儿子知错了,向母亲告罪。”
王恒笑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王夫人想要阻拦,走到门口却又叹气,回过身来道:“老爷!你这是疯了么!”
王恒把碗里最后的粥喝下,悠悠道:“怕什么,年轻人谁不爱玩儿,他将来又不是不娶妻。”
王夫人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安延之——”
王恒眼里带了一丝不屑:“快死的人,你跟他较什么劲。”
王夫人一愣,整个人屋子的人低着头,安静地只剩下王恒吃东西的声音。
至于这一段儿我为什么会知道,王恒自然不知。只是他若是知道了,怕是就不能这么安然地喝他的粥了。
事无巨细
我每日的行程都是固定的,不向禹连那样随意,若是说说,差别还真有趣。
我每日早晨卯时就会起床,然后坐在灯下,先把我昨日记下来的东西看一遍,若是还有时间,还会再翻翻过去几年的,然后再开始看我要讲给禹连的书。
等到半个时辰后,我禹连应该起床了,我便去与他一同用早膳。奇怪么?也不奇怪,毕竟现在皇帝是傀儡,太子是傀儡,若是政事上完全无力,那么生活上为何不随意些?这宫里的规矩,只怕是历朝历代里最少的,除了曹操当丞相的时候。
然后便是授课,其实授课的时间也极其松散,禹连跟别人话少,跟我却话多得很,即便是我在给他上课,他也总要问我这儿,问我那,或者是逼着我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便一一讲给他听。
再就是午膳,吃完午饭按理说是去休息,可是禹连自从上次生病,不知道从哪里得了灵感,我就每日里见他一个比我还高的大男孩开始给我装,从午睡开始装到晚上睡觉前,少傅不在,不肯睡,他不睡着,我不能走,这都是些什么屁东西?
我自然极力反抗,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在被子里开始学小孩子对手指,还小心抬头看我,满脸满眼都是纯真无辜:“上次在彩袖楼,少傅和王公子是在干什么?我年纪小,不懂事,少傅给我讲讲可好?”
然后他就会看我一脸准备掐死他的表情讷讷,“少傅不给我说就算了,我日后去问王丞相就好了……”
真是败给他,我怎么这么倒霉?到了晚上,哄得这个明明已经成年还要厚着一张比长城还厚的脸皮装嫩的小子睡着以后,我就会自己打着灯回到屋子里,开始记下来一整天的事情。
从吃的什么菜到喝了什么粥,事无巨细,一字一字记下来,包括禹连说得每句话。
然后我吹灯,宽衣,睡觉。
今天,我依旧是卯时起床,披衣坐起,在昏暗的晨光里点了一支灯,从屋子里的暗格中取出我的日记来,我看了一眼那些纸,虽然只拿出了昨日的,然而过去的所有堆在这里,已经和我一的腰般高。
我略略皱眉。这才一个月,我的记忆就已经和我一样高了。我大概已经不能一下子全部看完了,我得再找时间。
我看完昨天的事情以后,关上了暗格。
时间已经不早,要去叫禹连起床了,我还误了些时辰,赶忙穿衣,匆匆赶去,连衣带都是路上束的,谁知到了他寝殿门口,听他说:“少傅不来,我不起。”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推开门,这语调简直恶心地我想打人,我去拉他:“少傅来了,快起!”
他乖乖地起来穿衣服,我负手看着他。
禹连又抬头看看我。
我说:“别看了,自己穿。你多大了还等着少傅给你穿衣服?”
禹连一边穿衣服一边笑:“我只是想,或许哪天我一睁眼,少傅就走了,然后临死都再见不到你。”
他这话说得轻松,我听得却凄凉。
他是说哪一日宫变退位,怕我离去。
我坐在他床边,笑道:“就算你有一日宫变了,少傅也不走,这样说你可安心?”
他抬起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不安心。”
我一愣:“我又不骗你。”
他起身穿外衣:“少傅若是不走,我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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