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总能让人变得冷硬,是不是?就像现在,为了将唐觐的心思一举击溃,他正努力地把肚子里的这小东西扼杀掉。就像置身度外似的,只是玩一个游戏,比出手指,“嘭”的一下,自己的孩子就死掉了。
无限放大的喘息声中,程潜仰起脑袋,发现自己又爬到了最顶层。他的头开始晕眩了,脚下一阵突兀的虚软感,接踵而来的,是小腹处诡异的发冷,以及胃部一阵阵的呕吐冲动。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扶住楼梯扶手,脚下发软地往楼下走,程潜努力忍住恶心的感觉,让自己尽量不要吐在楼梯上。踉跄着走到四楼,撞进周医生的诊室里,里头坐着一个年轻的beta女孩子,也在哭,不过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发作,周医生赶紧站起来,叫小护士拿了个塑料小盆给他,让他到卫生间去接住流出来的东西。
“一定要全接过来给我看啊,流不干净还得清孕囊的。”
浑噩之中,程潜没听懂什么意思,只急促地点了点头。一进卫生间,他就忍不住吐了,将一小时前吃的三明治全吐了出来,扶着马桶呕个不停。同时,小腹一阵一阵地抽搐、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流了出来,随即而来的,是内脏被揪紧一般的疼痛感。他疼得面颊发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伸手抓着卫生间的把手奋力将身体拖拽起来。忍着疼痛把盆放好,程潜咬住牙,不禁痛苦地□□一声,裤子脱到一半就受不住地跌坐了下去。这时,小腹里开始天翻地覆了,那种痛……程潜绝望地想,是不是生宝宝就这么痛?宝宝……宝宝,你是恨我把你放弃掉,所以要我痛这么一回,是不是?
小小的胚胎,11毫米大,就能这么厉害,如果让你长到九个多月,你岂不是要痛死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出来?疼痛之中,程潜为自己荒诞的想象笑了出来,他白着嘴唇,像哭那样笑。他的宝宝,这么不甘心……他又甘心么?他也想留下这小东西,但他敢么,他能么?忍了许久的眼泪,此时终于借着疼痛汹涌而出……程潜无声地呜咽着,耳中清晰地听到有东西掉在了盆里头,粘稠的血液,夹着某些块状物,一丝丝抽走他的力气与体温,让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结束了,没有宝宝了……没有了。
周身冰凉,四周逼仄。狭小的卫生间里,血腥味逐渐弥漫。外面的水龙头一滴滴地淌着水,发出空洞的声音,程潜仰着头,突然间想到……如果自己懦弱一点、无耻一点,是不是就会像妈妈那样,为了保住宝宝,放下羞耻,放下道德观念,去依附一个有钱有势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待到宝宝长大了,他也会像自己这般,憎恨自己的生身之人吧。
还好,还好。程潜慢慢地笑了出来,依旧是像哭一样难看。宝宝,还好你没了。
离开医院已经是傍晚五点多。
药流没流干净,周医生看过之后,又让他去清了一下孕囊。冰凉的铁管子,从后xue一直伸到生殖道里头,戳进孕囊里,将里面残留的碎块一点点吸走。身体里凉到彻骨的感觉,一直到下了手术台都还鲜明得瘆人。开了消炎和补血的药,裤子里垫着卫生棉,程潜木然地穿上衣裤,谢过周医生,慢慢地走出医院,走进了风里。
天色慢慢暗了,程潜在附近的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在寒风中挤上了车子。他穿得不够多,身体的冷意从骨子里头冒出来,捂都捂不暖,只能在车厢内的人群里摇摇晃晃地挤着,奢求能分到一点温度。身下还在淅淅沥沥地渗出血来,那感觉难受又别扭,就像杀人罪证被遗留在犯罪现场了一般,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在医院犯下了什么罪行。
下了车,沿着昏暗的街道慢慢往前走。小腹泛着隐痛,症状一直没有缓解。程潜裹紧衣服,乏力地约莫走了三四公里,终于才走到了九安街口。街里头很安静,不时有小孩儿的吵闹声从某个温暖的窗口溢出来,大家应该都在吃晚饭了。慢慢走近楼下,程潜抬起头,看见那儿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黑色的奥迪,常见的车型,车子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依旧那么帅,那么英俊潇洒,在夜色的映照下就像个好看的吸血鬼伯爵,一如当初自己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他。
“你好,我是唐觐。”
自己的直觉一直都是对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离这个人太近。
谎言
看见程潜,唐觐原本倚靠在车边,这时立即站直身子,脸上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关切笑容,快步向他走来:“……程潜!”
这时候夜色已经很浓了,他看见程潜站在路灯下头,光线从他背后投过来,照不到他的脸。程潜本来慢慢走着,看见他,脚步便停下了。唐觐心里本来就有忧虑,此时见他这般,便立即感觉到不对劲——这种感觉不是说程潜心情不好,又或者被谁恐吓威胁了,而是他整个气场都不对,非常低落,非常消沉,好像刚刚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
“唐觐,”他说,声音平平的,带着一点儿嘶哑,和异样的冷淡:“我有事跟你说。”
“嗯,我知道。”不知为何,唐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隔着三米的距离看着他。在这儿勉强能看清他脸,脸上很平淡,没有任何表情。他斜,就像刚刚上完课那样,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前几天去了医院——”
“嗯,”见他这样,唐觐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了,但还努力维持着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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