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容仰面忆起过往幕幕, 她和芳婆朝夕相处近十年,几千个日日夜夜,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半点破绽,她的脸描着掩人耳目的老妆, 掩住的…是一身傲人的肤肉, 还有,这张…会是怎样动人的容颜?
浓热的水汽一点点化开芳婆描妆的脸, 露出她洁白的肤色,融开她脸上交错的褶皱, 越来越多的汗水滑进浴盆, 芳婆真实的容颜也一点点展露在栎容面前。
栎容捂唇低呼,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见过,一定见过, 栎容脑中闪过许多人脸,她见过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没了气息的死人, 芳婆的脸…
——是她…栎容脑中惊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不, 是辛夫人…
三张相似的面容交错闪现在栎容眼前,叠做芳婆此刻静逸的面容,恍如一人。
栎容拧干汗巾,擦拭着芳婆湿漉的脸, 残妆抹尽,栎容撑起她虚弱的身,脱下她的中衣,芳婆闷闷哼了声,无力的倒在栎容的肩上,长发散开,背上的朱砂蝶尽露在栎容眼底…
栎容心尖如利刃划过,刹那间连心跳都几乎顿住——朱砂…刺蝶…栎容见过,在戚蝶衣的背上,戚家小姐死前都要毁去的刺花,雍华宝藏的兽图之一…就是芳婆背上的这只…
芳婆的身上,为什么也会有雍华宝图?
她只是栎氏义庄一个神秘的过客,机缘巧合才会留下,没人知道她会留多久,栎老三还以为,她攒够了银子,等到了故人,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但芳婆留下十年,她曾经也会在庄外的坡上遥望北方,目露哀怨,但几年过去,她也不再苦侯什么,她说那个人不会再来,她只会把毕生会的都交给栎容,等自己老死的那天,由栎容替自己入殓上路就好。
——她,到底是谁。
明明是难以再得的美好佳人,为什么会掩住容貌留在死人堆里,又为什么会背刺雍华宝图?
——“她说会倾尽所有,许我雍华霸业。”
她,是一个女人。
——“芳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屋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薛灿伸手轻轻敲了敲门,低唤道:“阿容,怎么样了?”
栎容一个激灵缓过神,打开屋门看向坐在地上的薛灿,薛灿回头去瞧,见栎容脸色发白,眼神也有些恍惚,急忙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心疼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是累了吧,我去叫绮罗来帮忙。”
“薛灿。”栎容对他摇着头。
“芳婆烧的更重了?”薛灿凝着黑色的眼睛,“那就快马加鞭连夜回去阳城…”
“不是。”栎容不知该怎么和他说清,“你进来。”
薛灿露出些窘色,“我?”
栎容拉进薛灿,又把屋门紧紧关上,屋里热气缭绕,薛灿一时也看不清什么,只看得见一个女人躺卧在浴盆里,盆上掩着潮湿的中衣,遮住了了她赤/裸的身子。
“芳婆要知道你拉我进屋,病好准得剐了我的眼。”薛灿有些紧张,匆匆一眼赶忙背过身。
“你看这张脸。”栎容把薛灿拉近芳婆,“你看。”
夫人扯着自己看,薛灿再窘也只得去看,身子既然被遮住,就看一眼脸也不打紧吧。薛灿踌躇转身,抹去眼眶的水雾垂目去看。
——“娘亲…”
薛灿魔怔低呼,这一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喃喃什么,但栎容听得清清楚楚,自己没有聋,也没有瞎,那的确是一张酷似云姬的脸,连薛灿都忍不住唤出了娘亲。
薛灿俯下头,手撑盆沿盯视着芳婆恍如隔世的脸,她五官娟秀明丽,脸廓精巧可人,黛眉深浅如墨,红唇润泽脉脉,就算只是闭着眼沉睡,也有让人惊叹的美丽容貌,她要是睁开眼,那双眼睛,也一定好似天上闪烁的星星,荡漾着世人的心肠。
——“她…是谁…”薛灿扳过芳婆的脸。
“芳婆…”栎容茫然发声,“薛灿,她是芳婆啊。”
栎容扶起芳婆的身,指着她的背道:“你看这里。”
薛灿黑目落下,掠过那只如活物般的朱砂蝶,身子顿住半晌未动,“芳婆…?她怎么会有…”
“要不是她忽然病倒,我想…这辈子只有到死我替她入殓时,才会发现吧。”栎容倒吸冷气,“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隐姓埋名留在我家…”
“她的脸…”薛灿心上忽然涌出一种奇特的感觉,“阿容,她长的很像我娘亲,我第一眼看清时,还以为…就是娘亲…”
“也有几分像夫人。”栎容让薛灿换了个位置去看,“你看她的侧脸,是不是像夫人多些?”
“像我娘亲,当然也会像夫人。”薛灿脱口道,她们是亲姐妹…”
话一出口,俩人忽然惊觉对视,云姬和辛夫人是嫡亲的姐妹,所以才长得相似,那芳婆…又为什么会酷似那对辛家姐妹?
辛夫人说过,她的婢女摇光生的很美,摇光性子倔强孤傲,她不肯陪嫁去湘南,在主子出嫁的前一天,逃出马场失踪不见,直到今天,辛夫人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星目烁烁兮,恰似…摇光。
父亲为之吟唱的,不是母亲云姬,而是恰似摇光的替代者,这两个女人一定有着相似的容颜,才会被自己,还有辛夫人…都误认为是自己的母亲云姬…
其实,画上的女子,父亲心上真爱的人,不是云姬,而是一个叫摇光的女人,这个女人…应该就是…
“我知道她是谁…”薛灿沉缓低呼,眉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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