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可以如此紧张,宁慧轻咬着衣领忍着身后的痛坐了起来,静等着门扉叩响的那一刻。
静默的时间悠长,良久良久,夹在门缝里的那一道人影却悄然离去,那熟悉又刻意放轻的脚步,一下一下又远去了。
宁慧静坐着,心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人却是僵直地半分也动不了。
流景走到院子中央,双腿像是长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步子。她停下来,眉头蹙地死紧——她竟也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她从逃离王府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都不惧,竟然没勇气迈过这几步,敲开那扇门,直面那个人!
葛素说是她救了自己,她该去致谢——对,致谢,请罪!她若气愤难平,自己不过以死谢之。
她再次往那道门走去,一步一步,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便又立在了这道门前,她略略咬一下嘴唇,举手叩门,却忽然想起此时夜深更静,自己深夜前来,只为道谢,简直可笑。
夜静更深,不宜扰人。流景默然垂下手——敲开一道门,并不比杀一个人简单多少。
流景再度颓然离开,心凉如冰,只余苦涩。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流景愕然回首,身后门扉半开,月华将门前站着的人罩在阴影中,看不清宁慧脸上神情,只能看见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鬓发微蓬。
就这样对面相逢,流景措手不及,呆滞在原地,说不出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余一双会流泪的眼眸。
流景何曾是凄哀自伤的人,此时垂泪,全没道理且可笑!只得低垂了眼睑,可腿也软的站不住,竟要一膝盖跪下去——她如今以何身份来跪呢!
眼前站着的人似乎要过来扶她,但终不及身后之人身手好,她还在愣怔,腋下被人搀了一把,一人略带讥诮地道,“怎么旧日主仆情未了,一见面就跪上了?”
葛素!流景不禁向她看了一眼,她不知自己这一瞥中求助的意味多浓,只是看葛素微一抬手,已拦着她腰一步便掠到了宁慧跟前。
葛素瞪她一眼,松开了她,却是低眉垂目,挨近宁慧一步,伸手捉住宁慧衣襟,轻轻摇着,三分嗔怒三分委屈,更带了四分美艳魅惑,柔柔叫了一声,“公主。”
流景看着她那多情多娇的样子,听得这一声腻人的“公主”,浑身一颤,半边身子都酥了。
离得近,看得见宁慧脸颊微红,神色却依旧是淡然。
宁慧黑了,瘦了,却也长高了些,她的眼疾已好,眼神更是清亮动人,她的皮肤再也不似王府时那样吹弹可破的白皙,神色里却颇有几分笃定与沉稳——她弱柳蒲质,又是不善偷奸耍滑之人,随军定是吃了不少苦。
流景心里念头鼓点似的敲下来,却依旧张不开口,却听葛素厉声道,“还要我再教你?!”
流景一径明白,早已双颊红透,却依旧蹙眉不语。
千离院学的本事,她一样也不想在宁慧跟前使,更是一点也使不出来。她无法拉着宁慧的袖子撒一句娇,更不会扭糖一般黏在宁慧身上求宁慧宽恕——宁慧何曾饶过背主之人!即使此次是宁慧救了她。
“她为寻你费尽周折,沪江,泰维,有池三城,尽皆富庶繁华,为你也能拱手送人,流景,你最出息,倾城倾国!”
葛素说着带了玩笑,却又垂首,“也没什么难的!”神色黯然,不知是对流景说,还是对自己说。
葛素转身便走,干净利落,流景被留在原地,还在想着三城之事,微一抬头,正对上宁慧目光,并不灼热,也不冷冽,只是柔柔淡淡,似是欢喜。
怎会是欢喜?但,能手刃叛徒,也是该欢喜!
“公主。”她循声望去,是秋红站在身后,臂上搭着披风。她有葛素亲赠的大氅,宁慧却单衣薄裳,在凌寒漏液里立了许久。
她心里念头千万遍的转,却依旧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倒是宁慧极镇定,牵起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牵她进了屋子。
秋红在身后关了门,如水的月光被闭在门外,屋里只剩摇摇烛火几点昏黄的光泽。
宁慧要在榻边落座,秋红已过来扶着他,轻轻叮嘱,“小心伤。”流景疑惑抬眉,宁慧脸上是忍痛而微蹙的眉,却带了几分笑看她,“军棍,疼虽疼,并无大碍。”
流景终于双膝跪地,几近本能深深叩首,“属下该死!”她语罢心头苦涩,自到宁慧身边,她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四个字,从来平淡无奇,语气生硬,莫说葛素示范那般的娇嗔细语,连秋红声调里含着的那一分体贴也没有。
宁慧伸手扶她,“我必不让你死!”
“我!”流景哽咽,说不下去。她用三城将她换出,怎会叫她轻死!她目光黯然,世上多得是比死更难过的事情,她一向清楚。
宁慧看着她落寞黯然的神色,微微叹口气,“你真是傻得叫人生气!”她微微向前靠近一点道,“你抬起头来。”
流景听话地抬头,迎上宁慧那双善说话的眸子,心里竟是极慌,不由地错开了目光,却觉有双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瞬间,鼻端萦绕的是那抹她熟悉到铭心刻骨的微香,扑面是梦里也觉安心的温热呼吸,有一刹那,她脑海里只余空白,只觉得唇上一阵柔软温热,倏忽来去,眨眼便不见了。
她惊吓地没了声音,跌在地上,心头还是急速猛烈的跳动,像刚结束拼尽全力的恶战一般。
宁慧……不对,是郡主,不,是新朝公主,也不对,是她
喜欢绮罗香请大家收藏:(m.blbook8.com),免费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