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成把笔一放,朝张慕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慕哥,咱俩相依为命,别再跟我提孙岩他妹了,就这么着,成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多了没的心里添堵。”
张慕抬起手,李庆成却揽着他的腰,枕在他大腿上躺下,抬头时看着张慕侧脸的烫痕,张慕微有点不自在,李庆成让他别过脸来,低声道:“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又忘了么。”
张慕:“没忘。”继而两指撮在唇间打了个唿哨,外院一阵呼啦啦声响,海东青扑打翅膀飞了进来。
“这么神?”李庆成又高兴起来:“怎么吹的?一吹就能唤来?再试试?”
张慕眼神恢复了暖意,侧过头,口衔自己手指再一吹,海东青扑腾起来,飞到架上。
“时日不长,只听得懂‘来’,‘去’。”张慕道:“昨日刚教会的。”
李庆成起身道:“等等等,怎么吹的?也教教我。”说毕抓过张慕的大手,衔着他的食中二指吹气。
张慕手指头被李庆成含着,刹那脸红到脖子根,又不敢动。
李庆成吹了几下,噗噗地不成调,意识到自己也有手指,又试了试,吹不出来,蹙眉道:“这也有讲究?”
张慕不自在地拔出手指,凝视李庆成,牵起他的手,认真地屈下李庆成三指,将他的食中二指凑到自己唇边,衔住,略一运气,响声起,海东青又飞了过来。
李庆成咽了下唾沫,只觉指腹与张慕的嘴唇相触,柔软,温暖近乎滚烫,令他心底有阵隐约的灼热冲动在萌生。
方青余从外头进来,李庆成马上抽回手指,顺手在张慕唇上抹过,拢袖道:“都分派完了?”
“分派完了。”方青余冷冷道,带着敌意打量张慕。
张慕眼中带着欣然之色起身,站到一旁,一手握着雏鹰,张慕手大,雏鹰虽已长了不少个头,仍不及张慕手掌大小。
方青余道:“我订立了新的联络方式,梁老大派事儿下去,回报则彼此互不相干,得了消息都会来朝我与唐鸿汇报。府内二十人分四队,每天出外接头,最迟三天后,情报都能汇总。”
“辛苦你了。”李庆成懒懒道:“这回赏你点什么?”
方青余不答,眼角余光瞥向张慕手中的海东青,随口问道:“还未熬鹰?”
张慕淡淡道:“自幼豢大的鹰不需死熬,它在最困苦之时,得了殿下一点吃食,已抱有忠心,此生绝不会叛,只需再训数月就可成鹰。”
方青余一哂置之,李庆成却道:“怎么训?”
那日起横竖无事,李庆成便看着张慕训鹰,方青余则与唐鸿游走汀城,前去与内应接头。
张慕将雏鹰的眼用一块黑布小心地蒙了起来,让它站在一根木杆上,鹰爪用一根链子系着,拴在木杆一端。
李庆成听过些许饲鹰之道,忍不住说:“别太狠了,我怕它恨我。”
张慕说:“它在饿了十来天之后,第一口吃的是你喂的,这辈子也不会恨你的。”
李庆成忽地生出个念头,揶揄道:“下辈子呢?”
张慕看了李庆成一眼,道:“下辈子难说。”
李庆成笑了起来,张慕的脸有点红,李庆成道:“你这么说话就挺好,多说说话,别总像根木头杵着。”
张慕又不吭声了,李庆成道:“说话。”
张慕摇头,李庆成不悦蹙眉,张慕忙解释道:“你说,让它多听你的声音。”
李庆成想了想,对一只鹰该说什么呢?
“儿子呐,来日我给你修个金鹰厩,玉食槽……”李庆成道。
张慕道:“它不要这些。”
李庆成一想也是,海东青喉头咕咕地响,张慕把它放在木杆上,忽然一手猛摇,海东青便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
李庆成吓了一跳,正要冲上前去接,雏鹰又展开翅膀,拖着铁链飞起,绕了个圈飞回木杆上。
张慕解释道:“让它学着在手臂上停稳。”
李庆成点了点头,又道:“儿子,听得出老子的声音不?”
张慕忽然又晃动木杆,雏鹰担惊受怕地站稳,几次反复,最后张慕无论用多大的力度,都不能把它晃下来了。
“好鹰。”张慕道:“这就站稳了。”
李庆成又坐了一会,张慕依旧重复那几个动作,李庆成坐得无聊,出去走了一圈,回厅内看书,张慕也不叫他,直至傍晚时张慕才吩咐士兵端了桶热水,给海东青洗澡。
李庆成站在漆黑的鹰房外,发现纸窗上带着个破洞,遂凑到破洞前朝内张望,见张慕不在了,海东青湿淋淋地蹲在架子上。
张慕呢?李庆成左右看看,推门而入,抬头道:“儿子怎么了?病了?”说话间耳畔一块石子劲风轻响掠过,打在鹰架上,木杆一荡,海东青又头朝下栽了下来。
海东青湿淋淋地在地上四处扑,最后勉强飞回架上。
李庆成走出花园,见张慕坐在池边,单脚踏着一块岩石,躬身在用小刀削一根竹管。
李庆成道:“今日还没喂过?”
张慕把竹管收起,随手扣了枚石子一弹,嗖然风响,穿过窗户上的破洞打在木杆上,海东青摔了下来,一个踉跄,再飞上去停稳。
张慕道:“从现在起,三天不能喂它。”
李庆成道:“会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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