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鸿道:“也就是说,辽远他去了断坷山。”
李庆成道:“枫关没有信报,三万大军不可能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断坷山,为保险起见,派个人前去断坷山查看,咱们全军起行,先回郎桓。”
于是唐鸿派人去销骨河上游打听,李庆成则率军启程。
又过一日,探马与本队在城外十里处汇合,于销骨河上游寻到战场,同时带回来了一件遗物——大将军辽远的头盔。
内情一如李庆成所料。数人马上入城,王参知一听之下,当即点兵,嘱咐李庆成留于郎桓守府,又召来城守殷烈细细交付应对之策。
殷烈正是初入郎桓时,李庆成与他朝向的城守队长,领四千步骑兵,担任城内巡逻,防御要务,个性耿直却不失谦卑,丝毫不因李庆成是外来者而小觑于他,当即领命。
王参军亲率六千骑兵沿销骨河入断坷山,调查征北军去向,随时准备接应。
这段时间内,殷烈与李庆成共同守城。
李庆成自知经验不足,不敢造次,王参知发兵后,数人又在府中参详安排,最终议定李庆成不插手城防事务,但殷烈有事不决,可随时前来询问。
殷烈领了兵符离去,李庆成为方便,着人将行装搬出参知府,寻到郎桓城西一处长街,靠近城门的宅邸暂时安置下。
郎桓自百姓撤入枫关后,城内住民早已十室五空,随便选个宅子便可入住。城中还有近半不愿离开家园的黎庶,坚守郎桓。
也幸得有这些人在,郎桓入冬闭城后,方不至于过分冷清。
“走。”李庆成押着数箱细软出来。
方青余抱着手臂,低头注视地面,站在参知府外,一直不与郎桓军民朝向,免得被认出身份。
“唐鸿呢?”方青余问。
李庆成答:“我就是唐鸿。”
方青余笑道:“你不是唐鸿。”
李庆成:“你从前见过唐鸿?”
方青余不答,赶车出发。
李庆成坐在车斗末端,一脚晃当,靴子拖着雪,漫不经心道:“我究竟是谁?”
方青余道:“那哑巴不让我说,但不管你是谁,青哥儿都护着你。”
李庆成淡淡道:“滚。”
“方将军,你兵也没了,剩你一个。”李庆成冷冷道:“恕我直言,你所作所为,虽与我无干,我却不得不多说几句。”
方青余自嘲地笑了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庆成不留情面地斥道:“你既不忠君,更不爱国,纵是千军统领万人敌,指不定哪天说叛就叛,全凭一己快意,这种人,留来何用?”
方青余淡淡道:“有用。”
李庆成:“回去后你便走罢,如今无人知道你是谁,借你匹马,你回中原去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有期,方将军。”
方青余道:“主公。”
李庆成道:“我不是你的主公,担不起。”
马车停在宅子门前,方青余端详李庆成,眼中带着一丝笑意:“青余忠心如昭昭日月,绝不会叛你。”
李庆成静静坐着,不现喜怒,方青余又道:“稍经岁月,你便可知,这世上谁忠于你,谁怀着私心。你若赶我,我定也不会走,在门口蹲着,冷死在这寒风里就是。”
李庆成冷笑道:“说得轻巧。”
方青余不答,却道:“你若愿给我一席容身之地,尽管将我呼来唤去,我能为你带兵,给你讲故事听,帮你干粗重活,冬天暖床,夏日捐风,高兴时我会陪你笑,不高兴时你可骂我打我,刻薄我,踹我,青余决计不会还手,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不需要,好意心领了。”李庆成道:“鹰哥!搭把手!”
张慕一阵风般地出来,一臂挟了木箱朝里走,院内唐鸿手持皮鞭,正在施鞭刑,士卒们赤着上身,跪在雪里,背后鞭痕四五条。
方青余仍一路跟在李庆成身后,入得厅堂时,张慕放下箱子,转头看了一眼,方青余垂手站着,十分规矩。
李庆成:“谁让你跟进来的?鹰哥,给他一脚,踹他出去。”
张慕蓦然转身,方青余色变,抽身后退,张慕连环腿出,方青余闪到院外,一时间兵士们停了动作,望着二人角力。
张慕单掌一式“大劈山”,方青余手腕旧伤未痊,闪身时轰一声马厩垮下半边。
李庆成嘲讽道:“方才你说什么来着?不会还手?”
方青余道:“你可对我打骂,只要你开心……”
张慕反手抽刀,方青余喝道:“住手!”
李庆成走上前,方青余停了动作,立于雪地中,凛然道:“但不可令旁的人折辱我,否则现便死在你面前。”
李庆成看了方青余片刻,抬手一拳,周遭人尽数动容。
方青余不避不让,迎面受了这拳,李庆成虽膂力不强,却也隐约有点根底,那一拳下去登时令方青余鼻血长流。
“你看。”方青余拖着鼻血,微笑道:“就是这般,青哥说到做到。”
李庆成道:“罢了,要偿你的债,死几次都不够,我也无权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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