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十几年了,他是早就防着我们啊。”
于阁老夫人低声道:“怕是当年皇长子妃的事儿,皇上知道了……”
“若是知道,他不会还这般宠爱袁氏。”太后摇摇头,“当初那碗药,可是袁氏端给夏氏的。依我看,他也并不知实情,只是猜测是我们做的罢了。也罢,这也没什么两样了。阁老是什么打算?”
“阁老说,娘娘手里须有个皇子,还得是于家血脉。”
太后皱了皱眉:“这时候再送人进来,皇上也不会要。皇后那里,更是休想了。”现在皇帝初一十五去皇后处,那真是盖被纯睡觉,根本就不再碰皇后了。
于阁老夫人压低声音:“阁老说,只要外人都说是于家血脉就行了。”
“借腹生子?”太后听了这句话,眉毛也没动一下,显然心里也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这也不易,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
若是皇帝跟皇后还行房,那这事当然好办。若是皇帝是个糊涂的,用点什么酒啊香的催一催,再换个人来,也能糊弄过去。无奈皇帝精明,而皇后偏偏办起事来根本不教人放心,说得难听点儿,她连撩拨皇帝都干不好,这事儿放在她这里,就更难办了。
于阁老夫人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阁老说,遗腹生子,也是一样……”
遗腹子,指的是丈夫死时还在妻子腹中尚未生出来的孩子,于阁老说这话,那等于是在说要皇帝死了。纵然于阁老夫人一路上都反复准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旧胆战心惊。
太后的眉梢也终于跳了一下:“竟至于此了?”
“阁老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查福州倭寇侵袭一事……”
倭寇袭击福州城那件事,其实到最后也是和了稀泥,陆大将军只罚俸不降职,又以失察为名草草处置了一个卫所指挥使,就算把这事儿含糊了过去。可现在又重新查起,那就是要水落石出了。
“那件事……”太后紧盯着于阁老夫人,“锐儿也在其中?”
于阁老夫人含糊地道:“这个,臣妇实在是不清楚……”
太后颓然往后靠了一下:“锐儿怎么……山东那事儿就险些——他怎么还敢这么干!”山东那件事,她还觉得于阁老太过胆大,现在才知道,于锐胆子更大啊……
于阁老夫人没吭声。自打作为继室嫁入于家,对于家人,她素来是多听少说,有些话太后说得,她可说不得。尤其于锐是于阁老看重的人,她就更极少评点了。
太后出神片刻,才道:“这事儿,就不能掩过去?”
于阁老夫人欠身道:“阁老必然是要想办法的,但……皇上对于家已经……日后,怕是总要下手的。”一旦帝王对你起了嫌心,纵然你没有丝毫错处,也难逃厄运,更何况于家并不是无懈可击呢。
太后苦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年纪,又要经历一场恶战了,这一场,甚至比她年轻时跟着先帝那一回还要危险。如果说去年乍闻皇后一直无孕是皇帝动的手脚,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支持着她还有斗志,那么之后接连不断的病痛已经将这雄心消磨了大半,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打不起精神。
于阁老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是个女人,如今的尊荣已经足够,只想儿孙能一路平稳。可是于阁老动了这个念头,她也只能跟着,夫妻一体,她还能怎么办呢?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太后强打起精神道:“若做这事儿,必得仔细筹划,万不可操之过急。”
于阁老夫人道:“阁老说,西北那边进展顺利,定北侯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再者皇上也想把定北侯拉下来,这倒是可以借用皇上的手……”皇帝想利用于家扳倒定北侯府,那于家也可以利用皇帝。
太后摇头道:“定北侯断然不会轻易放了兵权的。”这可是定北侯府立身之本,甚至也是保住沈数的资本。
于阁老夫人想了想道:“阁老说,此次赵党闹事,里头就有安郡王和定北老猜测,皇上跟安郡王说不定已经握手言和。”这件事于阁老也只是猜测,曾跟她说如果太后不问就不必说,免得太后过分担忧。
太后果然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可是真的?”她是知道蒋氏给赵充仪诊治之事,但蒋氏本就是个医者,为人治病也并不问是否一党,因此她还真不知道赵家跟安郡王府竟然联手了。
“他,他竟然与老四言和了?”太后仍旧不敢置信,这可是关系到当初争夺皇位啊!
“怕是因着安郡王妃。”于阁老夫人低声道,“若是处置了安郡王,郡王妃又如何自处呢?再说安郡王如今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了……”皇帝已经坐稳了那把龙椅,甚至连儿子也有了,安郡王还凭什么去争呢?倒不如反过头来讨好皇帝,扳倒于党建功,将来倒可保住一世安稳。
“为着一个女子……”太后简直不敢置信,“他,他倒长情……就为着蒋氏生得与夏氏有几分相像……”
“怕也不单是为了皇长子妃。”于阁老夫人虽然不常见桃华,但那些事情却早已耳熟能详,“安郡王妃确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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