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淼受宠若惊地接了衣服,磕磕巴巴道,“但是,刚才搽的药就会被洗掉了。”
安淳无奈地道,“洗掉了又搽就是了。”
虽然安淳让肖淼用自己的浴室洗澡,但是却拿了一套新的洗浴用品给他,限制他只能用新的,不准碰自己的东西。
安淳每天不把家里收拾干净就没法睡觉,等肖淼洗完澡后,他还又把浴室给收拾了,洗衣服,刷马桶,擦干净浴室里的水……
肖淼很是不安地要帮忙,他也不让他帮。
肖淼只好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他穿着安淳的睡衣,显然大了很多,挂在他消瘦而显得小巧的身子上,有种特别的意味。
安淳将一切收拾好了,准备去睡觉了,来客厅看肖淼,发现他还没睡,就问,“怎么了?”
肖淼的大眼睛看向他,不好意思地说,“安大哥,我背上没法搽药,所以,又要请你帮一帮忙了。”
安淳没有多说,就过来帮了忙。
肖淼坐在沙发上,脱掉了上衣,上半身显得非常消瘦而荏弱,肌肤白得病态,上面遍布淤青,医生检查时说的是没有大碍,但是还是害怕伤到了脏器,让肖淼要在之后去大医院里检查,不过以肖淼的经济状况,他恐怕不会去的。
安淳这样想着,已经帮他搽上了散瘀药酒。
药酒的味道并不好闻,安淳却对这个味道并不太排斥。
安淳搽好后就将药瓶收了起来,让肖淼穿上衣服,肖淼却不穿,道,“就这样过一阵子吧,不然会把衣服弄脏。”
安淳皱了一下眉,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你走的时候,把这套睡衣带走,反正我不会再要了。”
他的话让肖淼愣了一下,低下头脸红地笑了,那笑里面带着的惭愧和小心翼翼,让安淳心里不好受。
安淳在晚上两三点钟的时候,总算是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柔软的床垫,轻软温暖的鹅绒被,房间里染着淡淡的薰衣草熏香,明明很疲乏了,他却不怎么睡得着。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沙发上的肖淼,他睡着了吗,他在想些什么呢。
安淳遇到肖淼,那些被他一直封锁起来平常不愿意去想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让他非常不好受。
他想到他当年,最开始被带回顾家的时候,他也像肖淼这样,小心翼翼,感恩戴德,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别人给他的任何一点恩惠,他都仔仔细细地记着,然后更多地回报回去。
他的母亲是顾家老爷子明媒正娶的继室,他母亲安氏当时被称为m城的第一美人,家庭富裕,年方二十出头,却嫁给了已经年过五十的顾家老爷子为继室,那不过是顾老爷子好色,看上了他母亲,费尽手段把她弄到了手上。
他母亲另有爱人,嫁过去假意奉承过了半年日子,就趁着一次出去会闺蜜逛街而逃跑了,和她的爱人远走高飞,没想到她的爱人,也就是安淳的父亲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听到顾家的名号心里就已经想打退堂鼓了,奈何是个倾城美人在面前,才鼓起勇气带着他母亲私奔了。
没有私奔太远,两人就被找到了抓了回去,男人被沉了海,女人肚子里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哀求着顾老爷子没有把孩子打掉,她从此在那个家里活了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安淳。
他是他母亲追求爱情的见证,不过这个见证,只是见证一场笑话罢了。
安淳的母亲安氏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顾老爷子的深沉又狠辣的性格让她没有办法和他生活,在安淳一岁多的时候,她又抓到机会带着他逃跑了。
安淳从三岁有记忆到七岁时候,他是和他母亲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过的,他的母亲,每天早上从山上农民那里买担下来的蔬菜水果,然后用一辆三轮车骑着转卖,赚一点小钱养活两人。
那时候安淳以为她母亲生来就是这样的为了一两毛钱和人争执不休的女人,每天和蔬菜水果打交道,头发乱糟糟地挽着,脸上是被风吹出的干裂,已经不复白皙和光洁,高挑的身子穿在一二十块钱一件的宽大的衣裤里,遮住了身形,手指常年皲裂。
只有她脸部的轮廓还显出当年被称为第一美人时候的精致,但是,即使有这样精致美妙的轮廓,也不会有什么人过多注意的。
当夜里,她用德语读着尼采的书给他听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妙的歌曲,听不懂,但是优雅动听,像是催眠曲,伴着他入睡。
他那时候,从不知晓自己的母亲是个不一般的母亲,以为她和周围邻居家里的任何一个孩子的母亲一模一样。
安淳晓事很早,五岁时候就可以为他母亲烧水煮面条,打扫屋子,可以走几条街去买米面。
但是他也自卑,因为周围孩子都去上幼稚园的时候,他却没有去。
母亲每晚教他认字读书,却没钱送他去上幼稚园。
去幼稚园里,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跷跷板,玩砌房子,学画画,这些等等,都是他向往的事,听隔壁的小朋友说起时,他就十分向往。
但是他乖巧地不敢和母亲提起,因为他知道那天文数字一般的五千块钱学费,对母亲来说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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