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几乎一宿没睡,为了去学馆的事,辗转反侧,拿不定主意。
从旁观者的角度回顾自己可悲而短暂的一生,崔容才豁然明白,学馆短暂几天,竟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如果说之前他多少还保有庶子的身份,那之后,崔容彻底成了侯府的隐形人。父亲崔怀德少得可怜的那一点关怀,也因为崔容在学馆的“不争气”消耗殆尽。
如今再次走到这个岔路口,崔容在继续装傻和借机上位之间举棋不定。
说来重生至今,虽然崔容私下里攒了不少资本,但从表面上看,他的境况与上一世没有太大不同。
崔容知道自己还太弱小了,他像一只潜伏的幼兽一般,静悄悄地变强,希望有朝一日威风凛凛!
明天,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吗?
崔容手中可出的牌还太少,若是赌错,也许就此永无翻身之日。
可若是坐视事情像前世一般发展,会不会又一次重蹈覆辙?
崔容在脑中细细思量,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如今崔府上下,崔怀德是崔容唯一可以仰仗的。与其继续被人忽视,不如变得对崔怀德更有用一点。
当然,这件事也要做的尽量小心一些。
太早将自己竖到崔世卓和陈氏面前做靶子,只会死得更加快。
如此计划好,到二更天崔容才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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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是官宦世家,子弟需入朝廷设立的官学。
崔世卓拿着父亲的亲笔信,先同崔容一起拜见了学馆内专管生徒学籍的张主簿。
因为崔容暂时还不算官学正式造籍的子弟,张主簿只给了他一块令牌,算是允许其旁听先生博士们讲经授课的证明。
见时间还早,崔世卓便说带崔容四处走走,顺便讲讲基本的规矩。
故地重游,崔容不免被勾起前世的记忆,因此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没有回应崔世卓的话。
后者发觉了,还以为崔容是紧张所致,心中不由又看轻几分。
兄弟二人各怀心思不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崔世卓对崔容道:“四弟,这两日你先跟着我,待一切都熟悉了,再自去选择喜欢的课程不迟。”
崔容仰头很是羞涩地一笑:“我都听大哥的。”
他心里快被自己恶心死了,但是纯良庶子的角色,眼下还是不得不继续扮演下去。
果然,这兄友弟恭的戏码崔世卓很满意,拍拍崔容的肩膀,然后带他往崇文馆方向走去。
崇文馆是学馆内教授“大经”之处,每日会有一位学问大家从《礼记》或《左传》中择一篇讲解。
虽然凡学馆弟子,不论年级等级,都能来崇文馆听课,但实际上真正出现的,都是准备参加科考的精英们。
崔容跟在崔世卓身后进了崇文馆。
只见馆内设有书案,想来是先生讲经之所。案下置有蒲团,则供弟子们择席而坐。
此时距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先生未至,已有侍墨童子扫案焚香候着了。
至于学生们,正三两成群围坐一处,或高谈阔论,或击掌而歌,颇有几分名士之潇洒。
崔容一见,心生向往,不由就忘了继续走,站在门口不远处。
这一站,数道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崇文馆的学生们年纪大多十之八九,不满十五的崔容身处其中,本就像一只小鸡仔误闯了鹤群。
再加上同时被十数道目光看着,即使有了准备,崔容的手心还是一瞬间汗湿了。
上一世就是这样。
可怜崔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所措之下,竟躲到崔世卓身后。
当世读书之人都讲究气节,如此一来,崔容在他们心中便沦为笑柄,以后绝无往来的可能了。
崔世卓想得可真是周到!
回忆起不堪的过去,崔容咬紧牙关,在心中对自己大喝:你给我撑住了!
然后他强撑着堆起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大哥,我初入学馆,不懂规矩,你说我们该坐在何处?”
崔世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旁边已有相熟的同门招呼:“世卓,这边坐!”
待崔容二人坐下,刚才那人便笑嘻嘻问崔世卓:“世卓,这位小公子是你弟弟?怎么从未见过。”
崔容闻言,便又起身,对那人拱手诚恳道:“在下崔容,家中排行第四。初来乍到,还请兄长多加指教。”
那人连忙回了一礼:“我叫张仪,字泰安。崔四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其他几人也通报了姓名,算是相互认识了
崔世卓笑着对众人解释:“我四弟身子弱,先前都在府里读书。不过他的文章,刘大家也称赞过。”
众人哈哈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学馆子弟们出众的也不在少数,崔容一个不满十五的孩子,就算再如何聪明,学问也是有限的。
想来这话不过是给崔容脸上贴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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