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正是大多数人初次涉足妓坊的年纪,因此其他人只当崔容是“雏儿”才有这般反应,纷纷出言宽慰。
有几人甚至作势要挡住门口,道今日一定得给小崔大人开开荤。
说话间,七八名广袖高髻的华衣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均画着时下长安最流行的小山眉,额上三瓣梅花钿,行走间体态婀娜,幽香阵阵,十分撩人。
“诸位大人,”为首的一名女子笑盈盈地低身福了一福,“小女子名唤七娘,今日便由我等侍候诸位大人,不周之处,还望大人们怜惜。”
她的声音又柔又甜,百转千回,话一出口,众人面色便已如沐春风。
王远光看了崔容一眼,心道此事还得徐徐途之,便对七娘道:“先奏几曲助兴吧。”
七娘是个机灵的,见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动作僵硬,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自然,心下便猜到几分,柔柔应了声是。
平康坊诸妓受教坊管辖,歌舞、诗词、音律等均从小被名家教授,功力十分了得。因此七娘箫音一起,场内立刻无声,连崔容也被吸引了去。
这箫声低沉婉转,曲折悠远,听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崔容听之似有所感,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
七娘悄悄使了个眼色,女子中最为柔媚客人的一位便起身轻轻坐到崔容身边,替他把盏。
初时崔容并未留心,等那女子整个人偎入他怀中,崔容身上一震,下意识就将人推了出去。
“哎呀,简直是辣手摧花!”孟晗之很心疼地叫道,十分怜香惜玉地将女子扶起,安置在自己身侧。
崔容脸色有些不好看,站起身对王远光告了个罪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脂粉甜腻腻的味道似乎还在周身萦绕,崔容压下心中不适,一路疾行出了平康坊。他身后孟晗之追了出来,正大声叫崔容的名字,让他等一等。
“小……崔大人?”杨进往崇仁坊办完差事正要回宫,却见崔容步履匆匆走过,便欲叫他一声。
谁知转眼又看见有旁人在,杨进的话一出口便改了称呼。
崔容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杨进,只得停下行了个礼:“殿下。”
此时孟晗之从崔容身后赶了上来,口中道:“司直大人,不过是妓坊女子,你何必如此动怒?”
话说完,他才看见崔容身旁的人是五皇子杨进,顿时尴尬不已——出入妓坊是一回事,被皇子当面撞到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孟晗之见五皇子面色似乎不大愉快,连忙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杨进有那么一会儿脑中是空白的。
刚见着崔容时,杨进并没有想到他为何在此,待孟晗之那话一出口,杨进才反应过来。
他说不上此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只看着崔容,半晌没有说话。
同僚们一道来平康坊玩乐是十分平常的事,甚至能说明崔容在大理寺人缘颇佳。
但杨进却无法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有什么堵着,闷闷地喘不上气。
崔容眼瞧着杨进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怅然,心中大急,连忙解释道:“我、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很快便出来了。”
闻言,杨进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信你。只是心中仍旧如钝刀割肉,滋味难言——这也并非我所愿……也罢,陪我走走吧。”
说罢,杨进迈步先行,崔容便跟在他身侧。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崔容心中忐忑,只觉得分外难熬。他并不想被杨进误会,却又无法再开口解释。
不知多了多久,杨进终于出声:“……方才是我偏颇了,我本也没有立场多加干涉。”
“殿下何出此言?”闻言崔容站定了,眼中隐有不明的情绪:“殿下先前说的那些话已经不作数了吗?”
杨进曾说过会助他等他,这句话崔容一刻都没有忘。
“怎么会?”杨进转身面对着崔容:“我只是不愿见你顾忌过多罢了。”
崔容咬着嘴唇踌躇了片刻,终于打算讲话说个明白:“我欲将心托明月,奈何在某件事完成之前,我都身不由己。”
杨进微怔。
他知道崔容一直以来是多么小心谨慎,而此时这般表明心迹,对崔容来说已经是极为冒险和艰难的事。
难得他肯做到这地步,原来他对自己用情也有这般深。
杨进心中想着,点点头,忍不住勾起嘴角道:“我明白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杨进心情已经大好,便揪着方才崔容的话调笑:“你可是指尚未行冠礼之事?”
时人一般十六岁冠礼,冠礼后,男子才能作为成年人得到家族和社会的承认,对自身的事务拥有处置的权利。
崔容掐指算了算,原来已经快到七月——七月初六他年满十六,便能行冠礼了。
冠礼一般需由家族长辈主持,加冠的大宾则有同辈中的身份尊贵者担任。可惜此时崔容已经与崔家翻了脸,崔怀德或许还勉强,崔世卓他是决计不肯承认的。
这么说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大宾人选。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再想办法就是。”杨进见他苦了脸便安慰道:“实在无法,我也可以做你冠礼的大宾。”
此话倒是不假。杨进身为皇子,身份尊贵,确实有这个资格。
见他竟肯屈尊至此,崔容心下十分感激。
冠礼还是近一个月之后的事,而在几日后,就有一件大喜事降到了崔容头上——他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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