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性格算不上活泼,没多少朋友,肖谕是少数谈得来的人,自是有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肖谕见他没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李公公那厮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明里暗里不知被多少人巴结,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你刚才竟敢跟他这样说话,不怕他给你安个什么罪名?”
苏颜一笑,不紧不慢的道:“我不过是提醒他别让众位皇子久等,何罪之有?”
“你提醒他是因为他失职了,这事儿若传到皇子们的耳里,怕又有一番好解释,你没看见当时他的脸色都发青呢。”肖谕压低声儿说了这么一句,苏颜觉得有理,不禁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了兰溪阁前的湖边,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湖边的柳枝垂下去,柔软的身子落在光滑的冰面上,风情万种,苏颜看着那低垂的杨柳,轻声说道:“肖谕,待会儿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不要太显眼才是。”
肖谕听了,难得的沉默了下来,良久轻叹一声:“我爹其实不想送我进宫,只怪我娘死得早,继母又偏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便将我这旁人之子推了出来,伴读这名号虽说起来有些用处,但,一旦入了宫,一切就都身不由己了,我只求咱们二人能平安的活着出去,至于被哪个皇子相中收做伴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而且,显不显眼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肖谕是个难得的美人,长相阴柔,因着性子活的关系,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女气,苏颜每次看见他的脸,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叹一番,若真有祸国殃民一说,大概就是指眼前这一位了吧。
苏颜听见这话,微抿着唇,眼里凌利的光芒无处藏身。
人群突然停了下来,苏颜和肖谕也跟着停下,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李进跪在兰溪阁前的石子地板上,尖声道:“奴才拜见二皇子、三皇子……十四皇子。”
他这样一个一个数过去,便花去了不少时间。
后面那群十三四岁的伴读们虽听着不耐,倒也乖乖的跟着跪了下来,不敢放肆。
本朝共十四位皇子,十七位公主,十四位皇子中,除了消声匿迹的大皇子已婚的二皇子外,其他皇子都得为自己选一位伴读,成为自己以后读书时的伙伴。
膝下是坚=硬的石板,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裤,也能感觉那尖锐的刺痛阵阵传来,苏颜皱了皱眉,听见肖谕低声抱怨:“这以后要天天这么跪,双腿还不得废了。”
苏颜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肖谕乖顺的闭上嘴,眼睛却滴溜滴溜的转着,心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苏颜无暇顾他,悄悄的抬眼看向屋内,冬天的早晨光线略有些暗,只能看见里面模糊的身影,零零落落的坐在檀木椅上。
“都起吧。”接着屋内便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苏颜听着,隐约认出那是二皇子欧阳云。
在众多皇子中,他是少数真正无意皇位的人,在这个黑暗污浊的权利中心,这个人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待众人起身了,里面的人才慢慢的踱出屋外,伴读们胆怯怯的抬起头来,看向台阶上站着的众多皇子,未来的储君就站在眼前,这个认知使得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都不由得好奇起来,眼睛更是睁得大大的,生怕看漏了什么。
“外面冷,李进,让众人都进屋吧。”说话的是七皇子欧阳枫,因着从小体弱的关系,他的脸色很苍白,依稀还能看见肌肤下淡红色的血管,嘴唇是淡淡的紫色,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在空气里弥漫成延长的溪流,李进听了赶紧低头应是,一边对台阶下的众人说:“请各位公子入内吧。”
兰溪阁的正厅很大,可以容下百人之多,苏颜和肖谕站在人群最后面,眼观鼻鼻观心。
皇子选伴读这事儿历来都是由皇帝亲自挑选,然后再配给各皇子,轮到今年却变了个样,由皇子亲自为自己挑选,这就好比吃菜一样,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伴读是个不轻不重的职位,主要任务是陪皇子读书,谁都不敢得罪他们,因为他们的主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个主宰天下的帝王,可是,实质上却没什么用处,无非就是供皇子们差谴寻乐罢了。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个皇子,苏颜都是认得的,二皇子欧阳云,三皇子欧阳钦,四皇子欧阳晋,五皇子欧阳琪,六皇子——欧阳岚,他不在这里,想必是不屑掺和这其中来,那个人从不在意这宫中的琐事,只因在他眼里,这天下,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那个人永远都是如此冷静干脆,却又多情得近乎残忍。
苏颜低垂眼眸,右手突被身旁的肖谕握住,听见肖谕细细的说:“阿苏,马上要轮到我们了。”
他抬起眼,看见李进正朝他们走来,李进在两人面前站定后,低压了声音说:“肖公子,今儿起,你就是七皇子的伴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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