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晃得人眼花,路边的树都被晒得蔫了吧唧的,漆黑的柏油路似乎能冒出油来。赵默蹬着车子,顶着晌午的大太阳往家里骑。
沿着新修的宽阔柏油马路骑了半个多小时,出了小城较为繁华的路段就见两旁的建筑越来越低矮。赵默车把一扭,在十字路口左转,又骑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一个路岔口。
拐进岔道口,原本新修的平坦大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土路。土道两旁的房子都是破旧的老房子,有几处棚户屋顶连瓦片都没有,就是扯块塑料布什么的搭的棚子。
骑在车上的赵默弓着腰,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双腿奋力蹬着脚蹬子。汗水糊住他的眼睛,让他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他颠颠簸簸地骑了一会,模模糊糊看到熟悉的瓦房出现在视线里,舒了一口气。
赵默把车子停在自家门前支好,赶紧拽出毛巾来在脸上胡乱抹一通。
旁边一家的门里转出来个胖女人,看到赵默,大圆脸盘子上绽开笑:“默子回来了啊!”
“嗯。”赵默应声,瞅瞅自己家虚掩的木板门,问:“二婶子,三娃没出来吧?”
“没有没有!今儿个一整天都没看见三娃子出来蹲门口上,就看着那会子你家军子放学回来又走了。”
“那就好,我天天不在家,得亏了您帮忙照看三娃了。”赵默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提溜出一份准备好的煎饼果子递给站在门口的胖婶儿。“晌午人多,忙得晕头巴脑的,没注意多摊了一份煎饼果子,您拿回去吃吧。”
“这多不合适啊!”女人嘴上客气一句,径直伸出手来接过袋子。
赵默笑笑,没搭话。
胖婶儿拿了煎饼,再看看赵默晒得黑红黑红的脸蛋,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赵默家的情况街坊左右都晓得,家里没个大人,三娃子又有那毛病,平时大家伙儿都会有意无意地照顾点。
她家和赵默家紧挨着,俩大人还在的时候处的也还行。现在赵家老大天天早出晚归,老二正上初中,家里就剩个傻老三,就托她帮忙照看着。好在三娃子老实,一般都在小屋里猫着,就算出来也是坐在自家门口傻乐,省心。
话虽这么说,可是谁家里都不容易。胖婶儿日里头要忙里忙外做活,拾掇自己家,还得分心照看赵默家,日子久了心里头也不乐意。要不是赵默会做人,三五不时的塞给她几个煎饼果子,她早就不是这个脸儿了。
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胖婶儿就算是接的理直气壮,面儿上的话也得说到了:“大热天的卖点东西多不容易,瞅你这一身汗!晌午吃饭了吧?”
“嗯,吃了。”赵默咽口吐沫,肚子空得慌,等会灌点凉白开,顶到晚上再吃饭。
“那就成,你快进屋歇会吧,婶儿回屋去。”
赵默看着胖婶儿扭着屁股推门进屋,愣怔一会,然后伸手推开虚掩的木板门。门吱呀吱呀地开了,一个局促的小隔间映入眼帘。
这算是赵默家的厨房,就是一堵墙隔出来的灶间。左右两边各一座灶火台、一个铁架子上的菜板子、一个半新不旧的木碗橱、还有两个大红色的暖水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灶台上的大锅很旧,不过刷的很干净,锅台上还贴着白色的瓷砖,也是干干净净的。
灶间连着后面一间小屋,算是堂屋,就是城里人说的客厅。堂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墙角竖着张深蓝色的小折叠桌。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客人来都是直接进里屋坐炕上,堂屋也就起个过道的作用。再说现在的赵家压根都没人来,赵默就索性把堂屋里原来的摆件都拾掇出去,看上去倒是宽敞不少。
堂屋左右两边通着住人的东屋和西屋,还有个后门,推开就是家里的后院。因为住得偏远,后院倒是不小,不过地不好,种啥啥不长。赵默没空折腾,就把后院拿来堆杂物,还有顺手捡来的空瓶子之类的破烂儿,攒多了还能卖几块钱。
这座房子是赵家两口子结婚时盖的,为了盖房子拉了一屁股饥荒,快十年了才还清。赵默的爸爸叫赵建全,妈妈叫陈翠,两口子都是踏实肯干的实在人。赵默底下有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赵军,还有个最小的弟弟赵鹏,今年虚岁才六岁。
本来他们家虽然穷,日子过得困难,却有奔头。这几年赵建全倒腾着卖煎饼果子,妻子也在菜市场支了个小摊子,每天累死累活地供家里两个孩子上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默学习不好,也不信鬼神,这句话却像是被人拿刀子刻在了他心底。从打一年前爸妈撒手人寰,十七岁的赵默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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