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先生施施然起身,拊掌阴阳怪气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若是那伶人,必定是最红的角儿。”不待沈南公怒言驳斥,申先生神色骤变,冷声道:“你沈家久负才情盛名,骨子里清高孤傲,不甘旁的世家、门派与己相提并论,一门心思想着一枝独秀。”
“当年太一教欲以败血之术令正道自相残杀,那幕后之人率先找上的就是你野心勃勃的沈家,然后才是痴迷杏林秘技的花家。沈家的野心实在太大,在得到败血之术后,却生了异心,欲将此术据为已有,以待徐徐图之,结果被人毒杀满门。”
沈南公只觉晴天一个霹雳,正中己身,向后一个踉跄,几欲摔倒,他伸手指着申先生,双目圆睁道:“你……你到底是谁?!”申先生无视他的质问,继续道:“后来你一把火烧了沈家祖宅,带着孙儿隐遁江湖。可是你不忿沈家遭此劫难,却又不知该找谁报仇,渐渐心智扭曲,心生不平,一直筹划着如何报复江湖同道。”
沈南公惊恐而厉声道:“一派胡言!”申先生气闲神定道:“你同沈睿一直暗中寻找机会,引起江湖纷争,为的是满足你的一己私恨。这一次你以说书人的身份抖出蓬莱秘事,就是为了造成江湖恐慌,引发杀戮,其心可诛!”
沈南公圭怒道:“空口无凭,何足为据!”申先生神色漠然,淡淡道:“我并不想证明什么,也没有必要说服你。你今日必死无疑,我也无愧于心。”沈南公愕然哑口,目光游离,最终落在张元宗的身上。
两人言语间揭露的是一个肮脏的真相,张元宗此刻相当为难,他知道沈南公希望自己能够助他脱困,他不该相信来历不明的申先生,不该相信片面之词。他斟酌道:“申先生所言确实骇然,此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待真相明了,我自会给先生一个交代。”
申先生默然看了他片刻,谴责道:“龙门身负对抗蓬莱的重任,张公子岂能这般昏昧?”张元宗犹疑道:“当年之事有待查证,而今日沈掌门意欲宣扬蓬莱之事,在下虽不赞同,却也认为此举在情理之中,无法断定是否包藏祸心。”
申先生无声失笑,然后紧盯着张元宗道:“你可知去年太一教为何突然攻打花苏两家?太一教主逼你跳崖,你却未死,自然有人要传信说张公子正在苗疆,至于这传信之人是谁,你亲自去问那太一教主,总会寻出蛛丝马迹。”
犹如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张元宗震惊地望向沈南公,后者已是一脸颓然。张元宗虽然觉得这通风报信无甚用处,因为他入疆前曾在九宝楼见过太一教主,其行踪自然逃不过太一教的眼线,但是这份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着实可怕。
沈南公的神经有些麻木,感觉自己这些年的作为似是一个小丑。申先生并未就此消停,又冷冷抛出几句道:“沈睿无缘无故激化云峥和鱼莲心,朱浩昌和你之间的矛盾,损人不利己,又是为了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做派。”
申先生一举揭露了太多阴暗的事实,沈南公已然枯萎成一滩灰烬,八目注视之下,他慢慢抬头挺胸,抖擞精神,然后对着申先生咬牙切齿道:“当年那人害得我沈家家破人亡,你对个中内情知之甚详,你是不是同那人是一道的?”
申先生似是不愿对他多解释什么,而是对张元宗道:“千年前的神魔之战,非只你龙门祖师知晓真相,力挽天下之危,亦不是你龙门一脉的责任。江湖隐秘各有传承,隐世之人只是不愿为寻常江湖事踏入尘世罢了。”
张元宗懂得他言中之意,己方一直谨小慎微,不愿将蓬莱之秘泄露出去,但有心人早就洞若观火,而他并不是什么身份可疑之人。申先生无需当场拿出什么真凭实据,只要认定他是江湖清流,那么沈南公就真得是深陷泥淖了。
即便沈掌门走火入魔,但他心中有一个关卡他是迈不过去的,那就是沈家的门楣。只要申先生所言属实,无需耗费时间去求证,他想必只剩下自戕逃避这条死路了。沈掌门定是无法在生前眼睁睁看着沈家受辱于江湖同道。
沈南公得不到答案,心中却已有了答案。他今日想要活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紧紧抓住张元宗这根救命稻草便可,可是活下来又能怎样去面对将来的窘迫?申先生就像自己头顶上的三尺神明,知晓自己犯下的错与罪,他逃得过今日,却逃不过明日。
最后他又是癫狂又是苦闷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我沈家几百年的盛荣竟全败在我的手里!凭什么他云家可以长盛不衰!凭什么花苏两家还可以苟延残喘!凭什么五大派就可以气运绵长!可怜我沈家坍塌成泥!可怜我惊才绝艳的孩儿!可怜我沈家三百的青年才俊!”
沈南公一连串的质问宣泄他所有的愤懑,他最后呜咽道:“即便我今日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他一双老眼昏沉,泪光滂沱,十足十是位可怜的老人,他的一生却也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人呜呜咽咽哭了半晌,申先生百无聊赖地奉送了一个白眼,好歹也是沈家的掌门,真是丢人现眼极了。张元宗心中五味杂陈,沈南公显然是默认了自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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