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不是我想说你,这里治安不好,到处都是黑人。碰到我算你幸运了。这是你的手杖吧?掉在楼梯上了。”沃克用那豹头敲敲人质,银光在那身布料上淌成一条细流。
沃克定睛,注意到那是天鹅绒。他做了个吞咽动作,改用手轻轻拍了拍蓝色的肩膀,“需要帮忙吗,先生?”伴随手掌下奢华的触感,沃克的喉咙里涌出发自内在的焦虑与兴奋。
天鹅绒已经被剔除在奢侈品的行列。纽约现在没人喜欢天鹅绒,有钱人也追逐新鲜的东西,亚麻、法兰绒、印度棉……颜色不仅好染而且非常结实。然而沃克从心底看不起,廉价品即使走上时代的浪潮仍然是廉价品。他感受到这块天鹅绒的不凡和气度,它昔日的荣光依然残留在考究的针脚里。
天鹅绒下传来一声娟秀文弱的呻吟,“嗯……”
沃克连忙扶了一把。男人痛苦地蜷着身体,他低垂着头,削薄的刘海下只露出一段鼻翼以下的侧脸轮廓。沃克猜测这是个皮相不错的男人,他有一弯浅浅的美人沟下巴,线条饱满,中间切进一片小小的阴影,形成一个小w的形状。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沃克耐心地问。
对方半晌才微微开口,“请给我……热水……”
沃克眉心一跳,他蹬蹬跑上楼去倒来热水,“水,热水!”
当男人将脸正过来,沃克吓了一跳。他脸上涂着夸张的白粉,因为大量出汗,化妆品糊成了一团厚重的浆液,不仅看上去毫无质感十分滑稽,甚至要辨识他本来的面貌也很困难。更可悲的是,当他睁开双眼,那双灰色的眸子反而加重了一种“长久凝视深渊,深渊必将回望”的神经质与忧郁。沃克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连喂水的热情也因为这双眼睛减退了些。
“您好些了吗?”他问。
男人吃力地点点头,他用尽全力凝聚出一个别扭的笑容,“谢谢。”
沃克放下水杯,随意调侃,“我以为像是您这样尊贵的先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男人一怔,似乎才想起自己在哪儿,他摸索到自己的手杖,“我……的确只是路过。”
沃克点头,“需要我帮您叫一辆车吗?”
男人摆摆手,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手绢和一副眼镜,“我来找一位叫布莱恩?巴顿的先生。他给我的地址写着柏利大道,是这里吗?我不太清楚他住在哪儿。”
沃克皱了皱眉,“他的确以前住在这里,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约是五年前的夏天,他就离开这里了,您没有向他确认过新的地址吗?”
男人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封,“这是他留给我的信。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他从前在这一带很出名,纺织厂还没有倒闭的时候,他混得还不错。”沃克好奇道,“纺织厂倒闭后,他也失业了,那家伙似乎没有上过什么学。您怎么认识他的?”
男人微笑答,“他曾经是我的仆人。”
“仆人。”沃克重复了一遍这个奇怪的词语。
男人仍然强调,而且加重了语气,“是,他是我的仆人。”
沃克心中闪过奇怪的预感,他开始理解这个男人看他的眼光中奇怪的高傲,也许他是某位非常尊贵地位崇高的先生。他试探道,“可否请问阁下尊名?”
“格林?兰道尔。”
没有听过这个姓氏。沃克敢打包票,全纽约最尊贵的姓氏他都知道。
男人显然因为他毫无反应的眼神失望,甚至有些气愤,但他刻意展现出了自以为是的大度,“也许你没有听说过我的姓氏,我从南方来。这很正常。”
沃克在心中哦了一声,看在那杆手杖的份上他勉强相信这句话,他模仿男人古板而正式的语气说,“抱歉,请您原谅,我从来没有去过南方。”
男人果然因为这句话释怀了,重新展露笑容,“没关系,我可以谅解。”
沃克不着痕迹地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大概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地主吧?他不打算再和男人继续纠缠下去了,于是站起来拿回自己的杯子,“已经很晚了,您小心点吧。再见。”
“等等!”
沃克无奈回过头,“嗯?”
男人撑着手杖站了起来,他努力使自己的站姿显得挺拔而俊逸,而且看得出来他有过良好的教养和礼仪,“我觉得你应该帮我找找这个人。”
这个人不会以为有点钱所有人就应该成为他的“仆人”吧?沃克差点笑出来,举了举手上的水杯“对不起,我已经帮过您一次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楼,跑得特别快,像背后有鬼跟着一样。
不到十分钟后沃克就后悔了。
他拉开自己的衣柜想要挑一套像样的衣服明天去见自己的客户,但是没有一套满意的。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个季度没有做新衣服了。时尚在这个大城市里变得很快,就和女人们一夜之间剪短的头发一样让人措手不及*,也许明天大街上就不会有人再喜欢经典款的牛津鞋,领带花样会从条纹的全部改成印花的——就是因为威廉?海恩斯*拍了一套印花西装的广告,整个春天大街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图案。
(短发*:一战过后,女权意识崛起,女人们以短发为美。
威廉?海恩斯*:20世纪20年代米高梅公司吸金能力最强的男电影明星。)
沃克想起方才手上触摸过的天鹅绒,他也曾有过几位喜欢天鹅绒的客户,都只是落花流水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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