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腿伸直,又麻又疼,只好又弯回去。柏原坐过来,想替他捏捏。云修躲开他。柏原说,我轻轻地揉。
“老这么跪,以后腿坏了,会长不高的。你要总是这么点个子,多可怜啊。”
云修不理这话,喝了口牛奶,似乎觉察到不对,勉强咽下去:“牛奶不好喝。”
“这都能吃出来?”
“全是水味。”
柏原嘻嘻一笑,他差不多加了半碗。
吃完喝完,云修一抹嘴又躺下了。柏原让他回房睡觉,云修不干。他怕到时小姨再找借口,自己反而更受罪。
柏原只好端着盘子出去了。
他重新站到走廊上,小姨卧室里的灯光从地下门缝里流泻出来,听到她在低声发笑。楼梯上亮着一盏夜灯,照得走廊墙上的油画散发出接近诡异的光芒。
很多年之后,他仍站在这里,端望着这些似是而非、不明真相的画作。终于明白,这个家也是一幅画,一幅看不清基底,看似高深莫测、绚烂异常,其实浑浊肮脏、阴暗晦涩的油彩画。而身处画中的人,从来不曾参透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孩提时代结束!小天使萌,十二年后再见哦。
明天开启粉红模式……
☆、十八岁的天空
(十二年后)
十月,几丝流云挂在天边,白湖绿波荡漾。新铺沥青的湖滨大道上,一辆银灰色的奥迪s5在缓慢行驶。它那本该在疾驰中化作一道闪电的流线型车身,此时只是闪着傲慢的光泽,像一个闲庭信步的贵妇。
道路两旁,梧桐树仍郁郁葱葱,在黑色柏油路上空交叉着枝叶。曾有人提议拔除这种植物,除了春天会落满烟丝似的梧桐絮,有碍观瞻,更主要的原因是,这种树极易长得粗大,没心没肺地长。再过几年,树荫就会彻底挡住另一侧白湖,这条景观大道的初衷就消失了。
云修却不这样认为。他喜欢梧桐树,哪怕它蠢大,哪怕秋天落满同样蠢大的黄叶。
但此刻,他没心思看风景。阳光顺着树叶间隙筛下来,照得他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自然放缓了。不过,在旁边的柏原看来,他一直就这么慢。他不时低下头,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忘了踩油门。
“前面没人,没车,可以加速。”
云修脖子一伸,反驳道:“现在没有不代表待会没有。”
陆续有几辆车鸣着喇叭超过,他不以为然:“都是不怕死的。”
柏原打着哈欠:“还有不怕慢死的。”
暑假,在云修学车期间,哥哥去看过几次。司机给他报了驾照直通班,一对一教学。可能私底下还给了点好处,所以,第一次去的时候,教练态度十分温和。云修打消了心头顾虑,之前听说驾校老师,脾气一个赛一个地暴。
第二次去,教练正在教倒车入库。
关于眼睛、后视镜与地上车道线标志要形成三点一线,云修被整懵了。平面上的三点一线好理解,可这又是雨刮器三分之二处,又是左后视镜三分之一处看后杆位置的,太抽象。倒是第三个好找些,但身子稍微歪一点,好像就不准了。
光顾着看点,有时“啪”碰上杆子了,以为教练忙着跟柏原聊天没注意到,就偷偷往前开一点。教练瞥见还在晃动的杆子,叫着“看点!点看准!”点,点,要好找才行啊,云修心里嘀咕开来,对学车越发没兴趣了。
路考前夕,怕他紧张,柏原只要有空就跟着去。每次上路,云修都胆战心惊。一坐上车,就像坐上战马,紧握方向盘,用力瞪视前方,生怕出现意外。
“手放松,慢抬离合,好。”
等缓慢起步,教练似乎没事可干了,侧着头开始跟柏原东扯西扯。说有一次,一个女学员,看到前面有车,叫她踩刹车,她硬是不踩,一边尖叫,一边丢掉方向盘,双手紧紧捂住脸。气得问她在干嘛,她说,不敢看……
他说到这里时,云修恰好看见信号灯变红,一辆车停住。慌忙急刹车,车子猛地往前一顿。教练满脸通红,极度想发飙,考虑到后座的柏原,才勉强忍住。
“慌什么?慢慢刹就是了。”
“我怕碰上前面的车。”
柏原笑得心尖儿疼。
教练都没伸头去看与前车的距离,只是颇为无奈地说:“都照你这么停,一条马路只够开两辆车。”
接下来直行、拐弯,都没什么大差错,教练放松下来,继续开聊,这回说起女孩子开车。
“现在人喜欢自动档。我看女孩啊,还是买手动档的车比较安全。自动档踩起油门来,那一个无底限啊。手动档至少还有离合,想加也加不上去……”
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身子往前一甩,又被猛地撞回座位。再看,已经开到三岔路口。惊慌之余,狠狠瞪一眼:这小子,活脱脱把自己刚才的话演绎了一遍!
“急什么!松开油门,离合踩到底,刹不住的情况下点刹,点刹,懂不?”
柏原吓得脸一阵绿,确认云修没事后,便不再说话。再扯下去,都不知道是来陪他练车的还是来祸害他。
云修鼓着脸,教练老在说说说,害得他分神,总不由自主去想他说的情况。
教练看看十分冷淡的柏原,只好吐几口气,耐着性子教他怎么往回开。
过程虽然纠结,但云修还是顺利考取了驾照。可拿到驾照跟开车上路又是两码事。眼下,看着这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柏原有点理解教练的暴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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